儿童文学创作中缺乏创新,就更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因为,儿童文学面对着的读者群,本身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群体。成年人往往低估了当代少年儿童,忽视他们所独有的新气质,不了解他们的新视野、新想象、新兴趣、新追求。这一代人吃的是肯德基、麦当劳,津津乐道的是电玩,同朋友联系的方式是E-MAIL、是QQ,爱看的是日本卡通片,是欧美大片,心中的偶象是歌星、影视明星。当然,他们仍然是我们的孩子。他们同样关心祖国的现在和未来。可是,他们已经不耐烦听爷爷奶奶“忆苦思甜”,心里想的是花枝招展的未来。旧式的儿童文学,小白兔、大灰狼式的情节构成,单线索,慢节奏的叙事方式,老掉牙的谆谆教导,低估他们智力的浅显表达,怎么能抓得住他们好动的心呢?
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精心推出的《鬼马少年系列》,是陈磊在儿童文学创作上的一个大胆尝试,是对儿童文学创作的一个勇敢突破。匆匆阅读了已出版的这四部,我觉得可以说,它们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特色,走上了一条新路。它们已经得到了少年读者的欢迎,销售情况良好,四部书都已经再次印刷,这足以表明《鬼马少年》在创作上的成功,表明陈磊在儿童文学创新上的尝试和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在策划营销上的成功。
四部作品让我们看到了柳河小学“四、一班”那群整天嘻嘻哈哈、闹翻了天的孩子们的四种生活境况:
《鬼马少年》让我们看到的是他们的生活常态,快快乐乐地学习,快快乐乐地成长,是他们的愿望,也是家长和老师们的共同心愿,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那么困难。如果没有坚持“让孩子们快乐是最高原则”的慕容老师,恐怕就会是另一番情影。
《家里有我》,让我们看到的是,在逆境与困惑中的孩子,以及他们在逆境与困惑中的成长。它具有特别强烈的时代意义,因此,特别能打动每一个读者的心。
《鬼马双雄》说的是孩子们的竞争与友谊。有争吵,有眼泪,而在其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友谊,因之显得特别的真纯可贵。
《鬼马侦探》把孩子们放到了非常态的特殊境况中,他们的机智,他们的友谊,在这种非常态的境况下,发出的光芒格外动人。
对这四部作品的匆匆浏览,使我得到一个初步的印象。陈磊在儿童文学的创作中,敢于跳出前人窠臼,大胆吸取国外儿童文学创作的有益经验,不拘一格,放开思想去想象。欧美儿童文学喜欢把孩子置于往往是成年人的困境中,展示他们出乎成人想象的机智与天才。日本卡通片喜欢细腻描绘少男少女的感情波澜,写同学之间的嫉妒、关切,写少男少女间朦胧的感情活动。这些,陈磊都毫无顾忌地采用了“拿来主义”,从他对周围当代少年心理与情感的把握入手,用得恰如其分,不见斧凿痕迹。应该特别强调的是,作家陈磊对少年儿童文学的突破与创新,还突出地表现在四个方面:
清新视界。陈磊抛弃了历来少儿读物惯用的成人视角,转而采用少年儿童自己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新鲜的世界。过去的儿童读物总是围绕着教育孩子诚实、勤奋、爱祖国、爱人民等等抽象概念展开。在《鬼马系列》中,故事完全是围绕着孩子们自己的生活展开的。比如,《鬼马少年》中,鬼马星想做一个“问题少年”,是想借此让爸爸妈妈重归旧好;可又觉得那样做,太对不起柳河小学刚结识的对他很哥们儿的好朋友。他因此感到为难极了。在《鬼马双雄》中,鬼马星从排斥罗奔,到与罗奔言归于好,整个过程都是孩子们自己的思路和言行。在这两个例子中,都找不到一点成人的“正确概念”,而一切都进展得顺顺当当,合情合理,符合当代少年独特的心理进程。置身于这样的视界里,读者感受到的是真切、新鲜,是自然、是吸引力。
想像奇特。我认真地思考过《家里有我》和《鬼马侦探》。是不是只写孩子们日常生活可能有的,他们可能说的可能做的,而不能超越这个界限,让孩子们充沛的感情、胸中的想象,变为生动的故事,借此展现当代青少年丰富的内心世界?反复翻阅过两本作品,我倾向于取肯定的态度。看到刘毅然因父亲下岗而痛苦不堪,看到危若舟的妈妈身处困境仍然毫不气馁。孩子们不能不动心动情,不能不凭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尽可能地帮他们一把。只要作家把握住自己的笔墨,不写得过分成人化,为什么不可以借此展示当代青少年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的种种挫折、困难,展示他们在面对挫折、身陷困境时,心态的变化历程呢?陈磊在这两部作品中所作的,大体上是恰当的成功的。《鬼马侦探》就更加另类,把孩子们放到了成人遇到的也该成人去处理的严峻事件中。可是,凭着对同学的关切,凭着少年特有的机智与活跃的想象,他们做出了让成年人甚至让他们自己也为之惊叹的行为。这种事自然是虚构的,但只要作者的描写抓准了少年的心理特征、少年的行为特征,就可以让读者从“假中见真”,作品的说服力就落到这点上,而并不涉及其他。
动感节奏。从读第一部起,我就鲜明地感受到作者在作品推进的节奏上,把握得非常好,非常切合表现少年儿童的生活。静态的情景描摹很少,冗长的交待很少,空洞的说明很少,一上来就是一群小学生闹山雀似地喧嚷不休。嘴动得快,脑子也转得快,吐出来的语言都是只有当代少年才说得出的新潮话语。手不停足不住,推推搡搡,叽叽喳喳,节奏快极了。整部作品也几乎就是按着这样的快节奏、强动感构成的。要按这样的节奏写一部长篇,恐怕是相当费劲的。可是,作者似乎胸有成竹,举重若轻,写得游刃有余。没有这一点功夫,恐怕是很难赢得小读者的爱好的。
创新载体。把卡通和文字读物揉合在一起,相辅相成,效果相当好。这已经超越过去所谓的插图,也不是与文字并存的“图文并茂”,而是把图像作品与文字作品混而为一,视觉冲击推动文字领悟,阅读感受使画面内涵更显丰富。不论是现在还是今后,文字阅读是始终不可缺少,不可替代的。但当代少年已经习惯于图像观赏,我们又不能无视这一点。从现在看到的这四部作品看,卡通似乎还可以多一点,尤其要选择那些动感比较强,人物个性表现比较鲜明的场景,用卡通画来给予强化,一定会受到小读者的欢迎。当然,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在封面、封底的设计,整本书的装帧和版式设计等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为这套书增色不少,也是功不可没的。
创新不只是形式方面的事,创新的要求首要的就是作家观念的创新,意识的更新,也就是在如何认识当代少年儿童的心理特征与行为特征,如何认识当代的小读者的需求,如何摸准当今儿童图书市场的需求,在这些方面要有一种新的观念,新的策划,启动市场,创造市场。《鬼马少年系列》开始闯出去了,希望少年儿童文学乃至整个文学创作与出版,今后能够走得更快更好。(“鬼马少年系列”,四川少儿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