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残雪的作品是在1989年暮春,当时我正在写我的一部长篇―――《年历分枝》。由眼光敏锐的乔纳森・布伦特领导的西北大学出版社,给了我一本《天堂里的对话》赠阅本,那是残雪的第一本用英文出版的书。由于当时我完全沉浸在《年历分枝》和它的叙述者格雷斯・布莱什中,所以我直接将《天堂里的对话》放在一
我的长篇出版后,我收到了一封盖伊・达温波特(一位美国作家)写给我的信。他在信中评价了我的书,并在附言中说:“……中国作家残雪?是我以前的学生罗恩・詹森翻译的那同一个作家吗?”长话短说,我打电话给达温波特,达温波特帮助我找到詹森,詹森帮助我与残雪取得联系―――中间有很多波折,这是大致的过程。
现在,我和残雪是第三次见面了。在我的想象中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遇见这个作者。并且,原来她根本不介意我在自己的书中用她的名字命名一条狗,她热爱动物,正巧特别喜欢狗。
让我以更少的个人色彩谈谈她的作品,更多地涉及作品的令人惊奇的才能。我认为,她是一位世界级的作家。残雪属于这样一种有勇气的作家,她决心要探索想象本身那永远动荡不定的境界。在那里,幻象,梦,魔术和噩梦决定一切,而在同时,我们却并不需要她的探索为她在那里所遇到的事物提供答案和解释,在这个意义上,她是一位纯作家。在她这里,语言本身不断转化,恢复了活力。她有能力用语言来建造的这个绝对无法预见的、独一无二的世界,具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冲击力。
她的描述显然是离奇古怪的,是明显的受非理性,和一种令人叫绝的思维创造力所驱使,这种思维能够毫不费力地出入幻觉。而她的背景则经常是可辨认的,普通的。
她似乎出于本能认为,在后爱因斯坦论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直线。
像在梦中,她的方式是不根据前提的推理,像在哥特式的小说里,她的世界常常是黑暗的,恐怖幽闭的。与颓败的修道院相对照,残雪提供了倒塌的佛教的庙宇,锁起来的木屋和屋顶漏雨的拥挤的房屋。它们是爱伦・坡笔下的Causabon的英国地下墓穴和Roderick・Uaher的破烂房屋的中国翻版。并且,像在当代创新小说中最有价值、最有生命力的那些小说一样,在她的每个句子的形成上有一种平静的、古典主义的色彩。我想,这部分是由于残雪对于古老的二分法持一种尊重的―――既超然又欣赏的―――态度。
她沉浸于那些令人恐怖的意象之中,同时又保留了不动声色的仁慈。在《天堂里的对话》那动人的自传的末尾,她写道:
“我敢说在我的作品里,通篇充满了光明的照射,这是字里行间处处透出来的。我再强调一句,激起我的创造的,是美丽的南方的骄阳。正因为心中有光明,黑暗才成其为黑暗;正因为有天堂,才会有对地狱的刻骨体验;正因为充满了博爱,人才能在艺术的境界里超脱、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