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的杀手》是刚刚留学美国的肖铁精心创作的作品,其封底的内容简介为“这是一部描写大学生毕业后行动与寻找的小说,故事发生在留学前后。通过四个主人公的不同命运和选择,揭示了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和每个人内心世界的不同展露。”但是,读过小说之后,作者的野心似乎并非要解决“走出了大学校园,一切怎么都
小说的主要情节是会长去南京寻找小葵以实现叶阳交给他的“杀手”任务,以此作为叙述的时间线索,不断地插入会长与莫宁、叶阳与小葵,还有张目与杏仁的感情故事或者说追忆中的生活。内容共四章加一个尾声,其中第一章写会长、叶阳、张目在国内的生活,第二章写莫宁、小葵初入美国留学的种种遭遇,第三章篇幅最长,主要写会长在南京寻找小葵的过程,第四章是小葵带着会长去朱文的大厂,尾声则是会长和陆小北乘机去美国。简单地说,“到美国去”这样一个个人生命成长史中的一次似乎应该是断裂性的事件,具象化为了发生在叶阳与小葵、会长与莫宁之间的爱情分裂,但是,有趣的是,小说在叙事空间上分裂为国内与美国,而在故事层面上则安排为小葵、莫宁等女性顺利地到达了美国,叶阳、会长等男性阻隔在大洋的一边,这种建立在异性恋秩序上的性别逻辑与国内、美国的空间结构重叠在一起,或多或少与作者的性别身份有关,不过,这样一种叙述策略还体现在小说的叙述手法上。
按照文中的说法“如果说这整部小说是个象征的话,我想张目这个人物是实在的;不过,如果说整部小说是写实的话,张目又散发着象征主义的光晕”,这句自反式的语言也恰恰可以看成是整部小说的语言特征或艺术方法。而且,象征与写实也分别对应着讲述国内与美国的故事。在第二章美国的故事中,记述了莫宁的“迟到”、“丢书”以及小葵申请学校的拒绝,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不幸”遭遇对于刚刚留学美国的女学生来说或许是一种成长中的“挫折”吧;而与此相比,在讲述会长和叶阳留在国内的故事里,从会长在“地下”看《杀手》到他去实现杀手任务的曲折经历以及和小葵一起去重新访问作家朱文的大厂都充满了一种象征或者说荒诞的色彩,但是作者并非用寓言式的语言来写这段国内的生活,反而在象征的表象背后是对细节的写实,甚至插入了许多罗伯・格里耶式的静物描写,比如在叶阳回忆与小葵相遇场景中的“水杯”,还有陆小北初三记忆中在课堂上飞舞的“窗帘”,这样一种如同慢镜头似的被放大的细节也许是为了实现小说开头引用Vic Chesnutt的诗句“这个世界是一块海绵”。
这种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的细节描写,不仅仅是为了在追忆中完成对日常生活的再现,而且成为对抗或者说消解宏大叙事的策略。比如对这些青年人来说,留学美国成为他们填充青春里比多的现实依据,但小说并没有过多地记录实现这份理想的艰辛与喜悦,反而在临渊回眸的对过去的记述中对“到美国去”进行了解构。正如文中所述:“为什么要到美国去呢?我真的说不清。……可能对于80年代来说,谈到美国的时候,人们会更直接地想到那个雕像,可对于咱们来说,那些都过于虚妄,过于宏大,过于象征,我总觉得美国对于我们永远是浮在远方的一个岛,一个可以离开这里后的停靠站。”这具体可以从小葵由北京、南京到美国,再回到南京的经历,来暗示美国并非青春的终极意义,而不过是“离开”的一种修辞罢了。
最后,寻找到小葵、苏楠的会长和陆小北与经历美国、父亲去逝的小葵一起去找朱文的大厂(这或许也算是向作家朱文致敬吧)。小葵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完成三年前叶阳和小葵向朱文做出的承诺:“保证结婚的时候,再过来通知一声”,尽管此时的叶阳由会长来代替,而小葵也已经怀上了高杰的孩子,但是这种以雨中寻找大厂开始并以他们没有完成的做爱结束的行动成为了小葵象征性地找回爱情的仪式,最终小葵与叶阳“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而会长、陆小北准备去美国的尾声也似乎暗示了某种爱情的完满。从这里,可以看出,惟一没有被作者消解掉的就是爱情,因为“在所有的宏大叙事中,只有爱情是无害的”,在对立的意义上,爱情成为逃离宏大叙事的“飞地”,毕竟“在所有的陷阱中,只有它是甜蜜的”。而爱情也恰恰是这些青春男女们成就青春记忆的可能之途,无论是会长在“地下”影院中看完《杀手》后发现“和自己一样在等着所有人离开的”的莫宁,还是叶阳在自习室因一样的水杯偶遇小葵,以及张目在胡同的石头台阶上吃面时看到“杏仁”一样洁白的姑娘,“爱情”成为在记忆中“被拖得很慢很长”的情景,这也成为作者对“那段现实生活”是“一种挽留,而不是回忆”的方式吧。
《飞行的杀手》,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4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