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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传的写法

2004-09-2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最近读书,偶尔翻到诺贝尔的自传,忽有振聋发聩之感。按说诺贝尔作为大大的名人,一生经历曲折,自传写成厚厚的一本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该自传诺贝尔写得极为简约,译成汉字后连同标点符号数下来,共242个字。既然这么短,我就作一回文抄公,抄在这里与大家奇文共欣赏:

阿・诺贝尔:仁

慈的医生本当在他哇哇坠地之时就结束他痛苦的生命。

主要优点:终身未结婚,脾气暴躁,消化不良。

唯一的希望:不要让人活埋。最大的罪过:不崇拜财神。一生中重大事件:全无。

自传就写这么多够不够呢?还是嫌?嗦了一些!那么,在我们这个时代,什么事情才该称得上“重大事件”这个美名呢?那成千上万个太阳星球,在银河这个小小的宇宙旋涡中运行,而它们本身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倘若它们了解到整个宇宙是多么广阔无垠的话,就一定会为它们自身的微小而深感羞愧。

自传写成这样,我想有鉴赏力的人们不得不叹服诺贝尔于化学之外,居然也是一个文学好手,而且一出手就开了后现代之先河,大有无厘头的风范。不过,这位化学家写自传时可没有半点搞笑的念头,他是极痛苦极严肃极认真,所以后人读了,一点都笑不起来,只会产生无限的敬意。

只是有点可惜,诺贝尔为何不下笔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呢?有这么高的文学素养,如果把自己的一生做个详细的描绘,那一定也会成为一部世界名著呢!诺贝尔理智地,甚至可以说绝情地浇灭了读者的渴望之火,却留下那么多钱去鼓励别人创作世界名著,这个人如果不是伟大的话,那他一定是个傻瓜。

我并不想分析这篇短文中蕴含的后现代元素,虽然这可以写成另一篇文章,我主要是想谈谈近年来风起云涌的名人自传现象。长期以来,名人自传有着稳定的读者群和销售渠道,印数也适可而止并不追求发行量冠军,至于写得长短与否全凭个人兴趣,长的如法国夏多布里昂的《墓畔回忆录》,有百万字之巨,短的如诺贝尔的这篇自传,有时也呈火爆之势,但大都是不温不火的状况。只是最近几年出自传的名人忽然多起来,就像春天的长江口赶着去下卵的鱼汛一样。名人自传的高发地带是娱乐界。这个区域的人们曝光率之高,即使最强劲的闪光灯疲倦了,他们依然兴致勃勃,是公众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宠儿。自打一两个人写了部自传行情看好以来,明星们突然发现写自传也是一个宣传自我推销自我而且也能敛财的渠道,虽然有的人文字水平比我三天没洗的香港脚还要臭,但这并不妨碍等钱用的“作家”代为捉刀呀!

有一次我进书店,看见名人传记栏下两排书架上全是娱乐界的明星们的自传,就好像平时太忙的他们有意在书店里聚会一样。这些明星的知名度不等,有的如雷贯耳,有的略有所闻,有的成名已久,有的初出茅庐,有的大红大紫,有的日薄西山。不可否认,有的书写得还说得过去,但大部分书就实在不敢恭维了。这里对明星自传里所呈现出来的怪现状作一番总结,有如下几类。

其一,“注水肉”式。消费者在菜场买肉时看到挂着的猪肉上往下滴水一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约也是避之不掏腰包的。有的明星自传偏是这种“注水肉”式产品。他们自身经历有限,年龄不大,没有轰轰烈烈曲折动人的故事吸引读者,但他们有丰富多彩的照片呀,所谓“文字不够照片来凑”嘛!这实际上也是明星自传的主要毛病:要么把字号、字间距、行间距弄得大大的,一页纸顶多三四百字;要么一页纸留出三分之一的边空,把文字压缩成长条状,边空里写一些人生心得或配几张照片;要么就干脆隔几页文字就来一张妖娆的写真照片。有一本明星自传总共文字也就六七万,但页码却有二三百页,价格也将近二十元钱,这就是典型的“注水肉”作品,可惜近年来此类自传呈愈演愈烈之势。

其二,大胆暴露式。刚开始时,出自传的明星年纪都不小了,社会阅历人生经验都足以细细地写本书,但近来许多三四十岁甚至二十多岁的明星也赶着出自传,如果是文艺世家还好办,可以拉上爷爷奶奶姑姑大姨来助阵,也不觉得枯燥,可有些明星太年轻或星路太顺,连最有想像力的枪手写起来也感觉难以出彩,他们就受风行的身体写作的影响,对自己的隐私来个大胆暴露,以此吸引读者。如果自己不甚有名,可以借自己相熟的明星来炒作自己,写一写“我和谁谁不得不说的故事”,也算是另一个极其聪明的做法。

其三,指桑骂槐式。娱乐圈也不是好混的,就有不少人吃了亏或受了打击。于是有的明星拓展了自传的内容,把鲁迅杂文“匕首”、“投枪”的功能引入自传中,对自己不顺眼的人和事大加挞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如今红星。如台湾某歌手在宝岛碰壁之后来内地发展,出的书中对台湾娱乐界的各路神仙一一评点,揭露隐私,痛加斥责,越是公众喜爱的就越不放过,把嘴瘾过得足足的。波澜激起了,如被斥责的明星绷不住跳出来反驳那就对了,那轰动效应就算达到了,书卖得肯定火得要溶化掉,一定得趁热打铁出第二本乃至第三本类似的书,不赚他个盆满钵满才怪呢!看来,这也是一种独辟蹊径的写作方式呢!不过,这是要担风险惹麻烦的,本领不高能力不强的人请谨慎操作,搞得不好是要官司缠身的。

当然,方法还有很多,靠有悟性的人自己去揣摩,我只能点到即止了。不过,话说回来,明星们出书本不是什么坏事,既然有需求有市场,作者、出版商都能赚钱当然是好事,至少也说明了我们的出版事业的繁荣。况且,公众对名人的追捧自有道理。不管什么层次的偶像,都可以对大众产生相当的示范效应,人们在对公众人物的生活隐私产生窥视欲望的同时,也会被他们的生活观念所影响。人们相信,一个成功人士必定在某些地方具有超出常人的品质和素养,所以对名人书的阅读与参研,已经成为很多人获取标本完善自我走向成功的一个捷径。但怀着这种“理想”读名人书的读者,最后恐怕收获的只有失望。所以我们需要提醒的是,明星们动笔时思考一下怎样才能不滥用公众对自己的信任,读者在上当受骗之后会越来越成熟和理智的。而明星书往往也经历了由热迅速变冷的过程,刚刚还热卖,不久即被唾弃,进入三元五元书店打折处理。

诺贝尔说自己的“一生重大事件”为“全无”时,肯定是谦虚;正因为他谦虚,所以他伟大。而我们的明星们为了出自传而努力拼凑重大事件,则是另一个极端。自传由人生总结一变而为宣传与推销自我,其间蕴含了多么深刻的社会观念变革!我们并不反对借自传来宣传推销自我,但也并不欢迎趋附潮流挖空心思的炒作行为。自传固然可以提供大量的第一手资料,但囿于主观因素,自传本身也存在较大的局限性。也许由别人或后人来为其作传记会更客观一些,这时候风烟俱散,劫波度尽,大家可以看清楚传主的真实面目,最起码的,能吸引后人为自己作传的,一定是真正有成就的人物。

诺贝尔不为自己写传记,实在是一个高明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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