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机会读到焦仲平先生所译的《圣经故事》。译者在译后记里提到,他是少年时第一次从雨果的诗里接触到出自《圣经》的典故的。这倒勾起了我对这一方面的已如发黄照片般的回忆。那是与我母亲有
上面所说的只是个人生活方面的一件小事。倘若拓展到整个西方上层建筑的领域中去,那么,基督教文化的痕迹便更是处处可见了。随便举几个与美国文学有关的例子。我译过四本威廉・福克纳的小说,其中两本的书名即与《圣经》《旧约》有关。《去吧,摩西》用的是《出埃及记》中神吩咐摩西去将受苦的以色列人从埃及领出来的典故。作者用以喻指美国黑人的解放。《押沙龙,押沙戈!》则用了《撒母耳记下》中押沙龙与父亲大卫王相争斗的故事框架。作者显然想让读者看他所写的南方亲子间纠缠不清的故事时,也联想到旧约时代的污秽。杰克・伦敦有一本写狗的小说,叫《荒野的呼唤》。其实,那个词组的出典倒很崇高,所谓的“呼唤”绝非那条狗的本祖野狼的?叫,而是如《马太福音》第三章所写的那样:“那时,施洗的约翰出来,在犹太的旷野传道,说:‘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以赛亚先知所说:
‘在旷野有呼喊者的声音: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显然,只有在了解作家用了什么典故以及他是正面用或是反用、歪用之后,我们才能对一部文学作品有更深一层的理解。而《圣经》不折不扣,正是西方人用典用得最多的一部著作。因此,要想涉猎西方文化,不对《圣经》有一定的了解,肯定是难以做到的。
《圣经》除了是一部宗教典籍外,其他方面的内容亦极其丰富。今天西方人中流行着许多格言、谚语,它们都来自《圣经》。这里也不妨随便举几个例子。
如,不久前有人出了一本散文集,叫《寻找与寻见》。那书名即是从《新约》《马太福音》中的一句话衍化而成的。在《马太福音》的第七章里,耶稣告诉众人:“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意思是:只要努力追求,必定会有结果。类似的嘉言隽语在《圣经》中并不少见。例如:“凡动刀的,必死在乃下。”“(务须)分清稗子和麦子。”“该撒的物当归给该撒。”这些名言,不但见诸于许多经典作家的笔下,而且也已进入民间语言。西方人常说的“太阳底下无新事”,“太阳照常升起”,也都是出之于《圣经》的。
特别有意思的是,《圣经》中的一些名言,如:“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又如:“不要把你们的珍珠丢在猪前,免得它们用脚把珍珠践踏。”它们都宛若是我国成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明珠暗投”的逆向式的表达。这也足以证明,不同民族的人民之间的经验与智慧,往往是有相通与共同之处的。
《圣经》中有些话,若是拘泥地从字面上去理解,似乎颇难让人接受。如:“有人打你的右脸,把另一边也转过来让他打。”但是,倘若从本质上而非从字面上去体会,那无非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式的表达方式,也未尝没有积极意义。我们汉语中不是也有“九折臂而成良医”这样的推至极致的修辞方式吗?谁又会真的将手臂折断九次之多呢?因此,只要不是死读书,自然不至于“读书死”的。《新约》里还呼吁:“有人想拿你的衬衫就连外套也让他拿去。”并说:“富人要进天国,甚至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倘若不是执著地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去解释,那么,这些劝告的话的本意无非是:惟有善于舍弃,才能得到(更多地是精神上的)回报。这就是《新约》中所说的“施比受更为有福”的道理了。也许,这个例子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宣讲这样的教义的地区,恰恰能出现那么多的基金会与慈善家吧。
《圣经》无疑是一本需要认真去读但是又不易读懂的书。它时代古远,作者众多。有的部分是某民族古代传说的记载,有的则是历史,甚至是档案资料,有的是民间文学材料(有如我们的《诗经》),有的则是《论语》式的弟子们对大宗师嘉言懿行的记录。对古代史特别是古以色列人历史背景了解不多的年轻人,要让自己一下子理清书中纷纭的头绪,确实是比较困难的,至于说去体会出其中深刻的哲理与感人的艺术力量,那就更非易事了。好在国外不断出版有阐释性或改写式的《圣经》辅助性读物。焦仲平先生所译的这本2002年维也纳出版的格特鲁德・富森奈格女士编写的《圣经故事》,便是其中比较适合我国读者的一部。它改编得比较忠实严谨,文笔亦生动自然,而且还配有雅诺什・格拉宾斯基的精美插图。中译文亦适当运用了较为纯朴自然且又是流畅生动的语言。这就使读者能够用较少的时间大体上掌握《圣经》的基本内容与时代气氛,以便日后再进一步阅读《圣经》原著。我想,这样的一部书是一定会受到有心想了解基督教文化的读者的欢迎的。
《圣经故事》[奥]格特鲁特・福森奈格编写 焦庸鉴译 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