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藤椅上,默默点上一根烟,望着那袅袅娜娜的烟雾及那一排排整齐的书籍,我感受到了一种稀有的欣慰――从今以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便真真实实属于了我,迷迷糊糊做了几十年的书房梦而今总算成了谁也抢不走的现实。
确乎从很小开始,我便渴望有一个书房,将自己关在宁静的空间里,想自己所想的事,干自己
家中兄弟姐妹多,住房拥挤不堪,要想找一方“静土”真是难如登天摘星。但顽固的书房梦总在我心中萦绕不断,千方百计的我千方百计地寻求。先是在与哥哥同居一斗室的小屋里用几个破麻布袋穿上铁丝划出一条“三八”线,摆上一个用旧木板钉成的小箱权充书桌,倾其所有,甚至连一些当时的我根本猜也猜不懂的诸如《黄帝内经》之类的书也凑上,煞有其事地排上一行,俨然创造出了一派小天地。每每放学之余,礼拜之暇,一头钻进其中,真是其乐也融融。后来哥哥结婚了,我硬是从那一隅可怜的小天地中被“赶”了出来。最终只好搬到那名曰楼实际上高不足一米五的小阁笼里去安身,盛夏,暑气有如一面密不透风的大簸箕铺天盖地压下来,体内的水份几乎要被烤干;隆冬,寒气肆虐,穿过瓦缝在室内横行霸道,冷风一起,连那毫不起眼的尘埃也在我面前耀舞扬威。
在这样的“书房”里我从少年走向青年,直到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才算划上一个句号。
我所求学的那所学校坐落在一个山脚下,在学校里,几十人一个教室、八个人一间宿舍,我独僻蹊径,将“书房”建在了后山的一片树林里,每逢下午没课,我便拿上书、本子还有一块塑料布偷偷来到这里,铺开塑料布,摆开书本纸笔,想站就站、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想看就看、想写就写、想睡就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置身于棵棵树木、片片绿叶之中,不时还可欣赏到小鸟叽叽的歌唱,这种回归大自然的情趣,至今想起来还耿耿难忘。
不管在童年、少年还是在大学时光,也无论是在参加工作还是结婚后,我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像像样样的书房。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深山出太阳。
公元1992年7月4日,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洪水猛然袭击了我的家。倾刻间,千百堵泥墙轰然倒塌,千百幢房屋出声声撕裂般的惨叫。我家那几间旧房也在这场洪灾中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于是,花了一年时间,背了一大屁股的债,几兄弟齐心协力总算盖了一座有模有样的新房。搬家那天,妻子忙里忙外,把个卧室布置得温馨四溢,把个厨房安排得井然有条。我呢?则一头埋在书房里,将那些沾满泥浆、伤痕斑斑的书籍一本一本、小心翼翼地整理好,捣腾出了一间真正的、我梦寐以求的书房。
就像一个在茫茫沙漠中跋涉了几千里的人看到了绿洲,我的喜悦、我的满足达到了空前的高涨。多少回,关上门,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我忍不住发出由衷的笑声。那晚半夜醒来,瞥见柔柔的月光静静地泻进来,映出了雪白的墙壁和朦朦胧胧的书架,我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我不是做梦吧?”惊得睡在隔壁卧室内的妻子忙不迭地敲门。
对于一个人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使价值连城也往往会视为粪土,而经过千辛万苦盼来的哪怕是一片小小的绿叶也会视之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