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看好 数量太少
青少年教育专家孙云晓与张引墨合著的《藏在书包里的玫瑰》,讲述了十几位青少年朋友的情感经历,图书不仅赢得青少年的青睐,也受到家长的关注,十几万册一售而空。最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青涩时光――青少年心理咨询医生手记》一书也引起了媒体和社会的关注。该书作者为全国首家少男少女心理门诊咨询老师邓军,书中有她从多年工作经历中精选出的20个最具代表性的案例。邓军以这些真实的故事为蓝本,讲述了当今处于青春萌动时期的孩子们遇到的各种难以逾越的困境。另外,辽宁科技出版社的《小女生的秘密书信》、中少社引进的《狄得夫小子》等青春期性教育图书也取得了较好的销售业绩。上述图书的热卖说明了这个品种有着极广的市场。
但是,这样受青少年和家长欢迎的性教育图书毕竟是少数,它们所起到的引导作用也还有限。面对越来越早熟的孩子,家长们似乎显得束手无策,专家们有时也无能为力。
北京丰台路中学教师王盛认为现在青春期的教育呈现出非常复杂的状况。最复杂的就是,我们还没有对学生进行正确的性教育之前,他们可能已经通过其他的途径对性有了不健康的认识,甚至有了错误的行为。“青苹果”少男少女门诊的创办人,中国性学会中国青年性健康咨询中心主任陈一筠说,我们这几年来一直推广性教育,但是仍感觉步履艰难。这一方面是由于学校的应试教育体制基本上没有改变,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社会观念没有改变――特别是有些教育行政领导的观念没有改变,青春期性教育一直扭扭捏捏,迟迟不能进入学校课堂。孩子们没有正当渠道获得适合的性知识教育,许多黄色的,或者是不科学的地下出版物不可避免地占领了这一领域的青少年读物市场。于是我们就听到了那么多不该发生的故事。现在青少年怀孕打胎也是越来越低龄化,甚至有的还没有到达成熟年龄就有了一次、两次打胎经历。“最近一个时期市场上指导青春期教育的图书好像多了,但是我觉得并不多,有质量的尤其不多。中国的父母们都没有受过性教育,中国的教师也是没有受过性教育,几乎都是自学,认识不到这个问题的复杂性。”
青春期性教育图书之所以大受欢迎,其根源就在于我国现行的失败的青春期性教育。
市场空间源于失败的性教育
按照1999年的调查统计结果,我国女孩子来初潮的年龄是12.55岁,男孩第一次遗精发生在13.85岁。现在又过了五年,少男少女们的性发育时间还要再提前。“周恩来总理曾经提出在男孩、女孩性发育成熟之前,一定要对他们进行性知识教育,可以说中国到今天也还没有做到这一点。”孙云晓说,“青少年由于性问题混乱所带来伤害、痛苦,说明我们的教育是失职的,我们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学校教育都是严重失职的。目前中国的性教育,被媒体称为是最失败的教育,我认为这个评价是正确的。”
王盛给邓军写过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对目前青春期性教育的担忧:“我刚刚送走初三的学生。在他们刚刚进入初中校园半个学期后,有一天课间,我去班里巡视,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在和男孩子打闹。随后这个女生从书包内拿起一件物体向男生投去,恰巧落在我的脚下。我定睛一看,竟是女性的卫生巾。这在我从教的前几年是不可想象的,这表明社会环境的开化,学生的生理心理发展都很超前,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的渴望毫不避讳地表现出来。这个女孩子这种对自己性隐私物品的态度,恰恰折射出她对待性是一种无所谓的、满不在乎的态度。身为教师的我,看到这一幕后感到一种无奈和震惊。孩子们需要性教育的年龄已大大提前。”
陈一筠提供给记者一组数据:人口学家研究的结果表明,上个世纪一百年间,每隔25年少男少女的性成熟年龄就要提前一些,这也是我们国家几次对城市少男少女月经初潮和遗精进行调查的结论。上个世纪,我国青年结婚的时间大大推迟,《婚姻法》第二次修订时把女性结婚年龄从18岁推到20岁,男性从20岁推到22岁,而且要求男女有2年婚龄差,这在世界其他国家也是没有的――在欧美国家18岁是结婚最低法定年龄。计划生育部门还要求我们晚婚晚育,22岁不符合晚婚的条件,还要推后到25岁。“这样又出现一个新的问题。我们的传统要求是把性统一到婚姻生活里面去,就是到新婚之夜才可以有性。可是青少年12、13岁就已经性成熟,随之而来就会有性欲望和性冲动,怎么解决欲望和冲动?要到结婚的时候才能解决。性待业期长达10年,最少也得8、9年。”“在那么漫长的性待业期里,孩子们需要多少帮助、关怀、指导,才能够平静地到达婚姻生活,或者是到达有固定的性伴侣?谁来帮助他们?”
北京市第二人民医院书记李素琴介绍,2002年3月份在中国性协会、美国福特基金会大力支持下,第二人民医院与北京医科大学心理学科教研室共同开设了少男少女门诊。这个门诊开设以来,连续接待了大批少男少女和未婚青年,他们当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困惑,而且每一个家长和儿童来到门诊都非常着急,在各种各样的学习、心理、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咨询需求当中,最突出的就是性知识的匮乏问题。
每个家长都是孩子的指导老师,非常可喜的是现在有很多家长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意识,纷纷提出怎么学习这方面的知识。首都师范大学教科院性健康教育中心张玫玫老师说,具体到受教育的对象,针对不同的孩子教育方式可能各个不同,不好一概而论。在家长方面,有一些家长谈性色变,自己就脸红了不好意思说;有的家长则特别粗暴,干脆把这个问题踢出去了。适龄孩子对性的好奇绝对不会因为家长的粗暴就不去探索,他们探索的方式最糟糕就是看黄色光盘和上黄色网站。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调查,甚至说高中男生没有看过黄色光盘的就有毛病。在学校里面这方面课程的开发、开设也不多,所以征求中学生意见的时候,中学生说,我们知道的老师都讲了,我们不知道的老师都没讲。实际上他们掌握的内容远远超过我们想象,孩子们会通过各种途径以获得这方面的知识,最糟糕的就是看黄色光盘和上黄色网站。反过来我们占领阵地确实太无力了,这方面的书籍,这方面的老师,乃至其他各个方面都是相对比较弱的。
的确,青少年遭遇青春期后,无论生理还是心理方面都面临许多困惑,他们渴望了解有关自己身体变化的知识,但是在两大生活重心――学校和家庭方面又都无法获取,因此第三途径就成了必然选择。第三途径包括许多方面,其中图书是重要的分支。互联网自然是另一重要分支,但就内容科学性、规范性和推广的普及率而言,图书则显然要更有优势。
性教育图书是阳光工程
有这样一种说法:家长由于本身对性知识就不甚了解,而且习惯于在孩子面前维护尊严,所以给孩子讲性知识讲不好,讲不透,也不知道怎么讲,因此家长同孩子谈性问题,可操作性不强。同时也有人认为,家长没有必要同孩子郑重其事地谈性,不妨准备一些性知识的书籍,让孩子通过阅读而掌握正确的性知识。邓军身为北京市第二医院的医生,同时也是青春期性健康教育专家。她认为现在不让孩子懂得性或少让孩子懂得性的观念已逐渐被淘汰:“家长与孩子郑重其事地谈性,效果并不好,我也同意这一说法。让家长给孩子准备好性知识的书籍,让他们在不经意间学习,这是性教育的一个很好的方式。但以为家长对性知识不了解,讲得不专业或因为碍于尊严而不与孩子谈性,交流对性的看法,我是不认同的。”
性教育不是对孩子单面的教育,而是家长与孩子共同受教育,是互动式的教育。家长也应该看书,到专业机构咨询,通过专门途径学习,对性知识有了科学的认识,对性有了客观的态度,之后再选择适当的时机与孩子交流。
陈一筠说,少说我们性教育也探索了近10年,但是结果怎么样?我认为不是非常有效。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探索有效的方法。有效的性教育,我觉得不仅包括知识的层面,还应该包括价值伦理的层面。我们今天的性教育是知识的教育,打开所有小学、中学、大学的生理教育课本都是生理的解剖,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学完了。但是性成熟、性行为上的表现,这些心理也不是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今天的性教育应该在学校里面开展,孩子们就像需要了解数学、化学运算一样知道自己的身体常识,心理、生理的常识都应该知道,但是孩子的心理安全、心理健康都需要隐私,是不是通过心理个别辅导更好――特别是家长。今天性教育还在探索的过程中,但是由于有《青涩时光》这类书的出版,将来就会有更多的志士仁人加入到我们这个团队里来,把我们工作做得更好一些。
《藏在书包里的玫瑰》问世不到一年时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又推出另一本关于青少年性教育的书《青涩时光》,该社副主编顾建平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性教育是中国社会教育当中最失败的教育。“我理解邓军老师写作这本《青涩时光》的初衷,她就是想通过20个案例,20个分析,还有20个建议,给青少年走出青春沼泽地提供一个路标,对他们形成一个很好的引导。我有一点很深的感触,就是甚至希望20年前在自己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能够读到这样的书。”
出版要适应需求
性教育图书一直在发展、在转型,但什么样的内容才是真正对青少年有用处的?
一要体现人性化。《青涩时光》一书的编辑郑实认为:“性教育图书要摆脱干巴巴的讲解生理构造,开始有针对性地进入性心理、性道德、性审美的层面。”青春期教育专家闵乐夫在给该书撰写的序言中,有句话也许可以作为此类图书出版的基本理念:在关爱中体现性科学点拨、性道德指引、性保护训练。
二要摆脱表面化。中国性学会理事长、北京大学医学院教授、《中国性科学》杂志主编徐天民提到了国外的一些出版情况。他说:“我前不久评审了两部著作,是美国人罗兰贝克撰写的《精子战争》和《婴儿战争》。我觉得它们的最大优点,就是分别设计了几十个场景――即案例,有来龙去脉的案例。那些场景设计得非常生动,能够比较真实地反映人类性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那是比较宽的领域。”
徐天民认为目前各种性教育教材、图书,讲到了一些有关知识,但是不够深入。关于孩子具体的性活动,基本上还是停留在很抽象的说教上。
解决好谁来写与写什么
如何解决上述问题出版好的性教育图书?除了各方面共同提高对青春期性教育工作的重视之外,具体要解决谁来写和写什么的问题。
专家来写作。孙云晓认为性教育绝不是喊一喊重视,编一本教材,上一上课就能解决的,它是非常复杂、个性化、千奇百怪的工程。他特别希望在一线的一些专家,比如医生、研究者,包括预防艾滋病的专家,甚至包括一些戒毒方面的专家,多为青少年以及他们的父母、老师写一点东西。
案例做文章。陈一筠说尽管我们出了很多书,性教育协会也出了很多的书,但是性的问题既是隐私问题又是社会问题,弄得不好,对社会的影响以及对个人、家庭的影响都非常大,所以她希望媒体能够更多关注专业人士写的书。她认为这些书中提供给我们的信息,会使我们更深入思考青少年的性健康教育。性健康包括生理、心理、行为的健康,她觉得出版这样的书,吸引社会来关注青少年的问题,如果不能说是专业人士对青少年性健康和安全的一大关心,至少反映了一个主观愿望。同时她还强调并不是说只是出书就解决了问题,要充分考虑中国的国情以及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要能够既符合中国的国情,又能够适应国际青少年生活改变的大趋势,使我国的性教育既能做到适时、适度、适当,又能做到有效。“在中国有20多个学校在培训心理系的毕业生,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学校开设性教育的专业课,目前性教育之所以进不到学校的课本里面,有学校行政教育认识方面的原因,另外也有实际操作困难,就是缺少老师,缺少教材。大量的案例可能给我们编写出一本真正适合中国青少年性教育的教材提供资料,在此基础上我相信两、三年内能够看到用于不同年龄的性教育教材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