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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掩埋

2004-12-1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女诗人是谁?可能你没想到,不是蔡文姬,也不是李清照,而是陈端生、李桂玉、邱心如……等一批清代弹词作家。弹词多为叙事长诗,清代一批女才子“弹”出了举世绝唱。

李桂玉写的《榴花梦》480多万字,比号称世界第一长诗的《摩呵罗多》还长三倍多;德国文坛泰斗歌德1827年偶然读到中国弹词

《花笺记》,激动不已,竟为此写下十四首诗,而《花笺记》还不是中国弹词的佼佼者;郑振铎说,弹词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决不亚于小说和戏曲;陈寅恪说,弹词《再生缘》的成就胜过李白、杜甫的诗;郭沫若认为,《再生缘》可与《红楼梦》并称,跟同时代的英、法文学巨著相比,“也未遑多让”。

可是,这些女诗人创作的杰作,仅仅打动了有限的几位大师。就整体而言,把持中国文坛的专家们是贬损清代弹词的,甚至根本不承认弹词是诗,把它拒绝在文学殿堂的大门之外。他们对480多万字的《榴花梦》视而不见,哀叹中国古典文学中没有长篇叙事诗,最长的《孔雀东南飞》只有一千多字,无法跟欧洲和印度的长诗相媲美。中国大学的课堂上是不讲弹词的,研究文学的著作也是不研究弹词的,偶尔提到几句时,也都是不屑一顾的话语。1987年,中国女学者赴美国访问,发表演讲,介绍中国女性文学,竟然只字不提清代弹词和那批才华横溢的女诗人。这就像老祖母培养出举世无双的夜明珠,可子孙却把夜明珠埋进垃圾堆不加理睬。

清代弹词和那批杰出的女诗人为什么会惨遭掩埋呢?主要原因是因为弹词“出身低贱”。顾名思义,弹词就是弹唱时用的脚本。拿这些脚本去弹唱的不是文人墨客,更不是达官贵人,而是一些不入流的民间艺人,他们往往靠卖唱为生。这种下等人弹唱的脚本,怎么能登大雅之堂呢?弹词和它的作者被埋没,几乎是命中注定的。

中国是个等级森严的国家,为下等人喜爱的文学,几乎都有一段被掩埋的历史,比如戏曲和小说,也曾被上等人嗤之以鼻。你只要查一查戏曲家和小说家的生平就知道了,哪怕像关汉卿、罗贯中这种超一流高手,他们的生平事迹也总是不详,而同时代那些三流诗人的生平,反倒记载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诗是达官贵人喜爱的文学,在上等人眼里,一个写七言诗的三流诗人抵十个罗贯中。

弹词只是走了戏曲和小说被掩埋的老路,不足为怪。令人费解的是,新中国成立后,下等人当家作主了,可专家们为什么依旧无视弹词的杰出成就,继续打压掩埋它呢?难道那些专家还抱着达官贵人的观点不放?

幸好,听弹词和唱弹词都不必专家批准,即使在被打压的岁月里,弹词也有亿万听众和读者。弹词理应在中国文学殿堂里占有一席之地,可惜,我们现在还没有给它应有的位置。今天,弹词已经衰落了,但我们有义务记录它曾经的辉煌,我们有责任让后人明白一个事实:中国古代也有世界一流的长篇叙事诗和一批杰出的女诗人。尽管被掩埋了一百多年,但她们是中国文学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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