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出版的《王国维传》(人民出版社2004年11月),以崭新的人文视野,凝重的历史笔触,再现王国维“五十之年”(1877 1927)的一生及其学术业绩,确乎“传如其人”:典雅厚重,意蕴深邃,涵盖人文科学,博及经史小学,是一部具有“学术工程”意义的传记。
首先应该承认,为王国维这位被尊为一代大师的学
真是板荡见忠良,天才生于斯。我们从传记所述的以上事件中,真切地看到了云诡波谲的时代风云,国难家难频仍的世变沧桑,玉成了王国维“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更促使他由清末“诸生”、寒门“布衣”,胸怀“虹梁抗日月”的高远之志,自奋新学、东渡留学,并以“兼通世界之学术”为己任,在“独学”中成就了融会中西、学贯古今的大学问家。与此同时,传记秉史家之忠实,既“春秋不责贤者”,又不为“尊者讳”,并尽可能征引王氏本人的诗文及相关的第一手史料,对他在辛亥革命以后斥袁世凯称帝、捧张勋“复辟”,撰《颐和园词》哀清亡,充溥仪小朝廷“南书房行走”,以及在“五四”新文化大潮中宁为“以旧名于天下”的所谓“仓圣明智大学”的“经学”教授,等等,均作了恰如其分的描述,从思想上深入揭示了他在帝制到共和的大变局中,追求,苦闷,矛盾,徘徊,最后在大革命激流中“自沉”而被谥为“忠悫”的悲剧性结局。
读其传,识其人,当然还应知其学。王国维“以学术为生命”,把一切奉献给祖国的文化学术事业。他提出“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的著名“三境界”说,在中国知识界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说到他留下的数以千万言计的浩翰学术遗产中的“大学问”,寅恪老人尝感叹,“先生之学博矣精矣,几若无涯岸之可望,辙迹之可寻。”何况我辈后生学子?传记从宏观与微观的结合上,娓娓而述“观堂之学”,诸如评《红楼梦》,撰《人间词话》,考宋元戏曲,尤其是创立“二重证据法”,以金甲文字破解商周古史之谜等等,既“寻”其由西而中、由文而史的“学术转向”之迹,复“望”其不同时地、不同情势下取得的一个又一个新的学术辉煌,从而比较全面而翔实地展示了他作为新文艺理论的先导,新史学的开山和甲骨“四堂”、清华“四大师”之一的多方面建树及其世界性贡献;而他之所以驰誉中外,历久弥隆,备受一代又一代学子敬仰,则更由于其崇高的学者风范。无论应聘为北大“通讯导师”,就任清华研究院导师,他成就愈高,名望愈重,愈益进精不已、笃实不欺,严于律己。师友传信,众口交誉,岂出偶然?诚如传记所述,“‘大师’、‘泰斗’决不是捧出来的,而是一步一个脚印,以自己的学术和品行走出来的啊!”这对于我们当今的学风建设,犹未失其警示意义。
著者陈鸿祥先生在王国维研究领域内享有盛誉,他坚持以观堂之风传观堂之学,堪称王氏去世近八十年以来,第一部气势恢弘、跌荡多姿的“大传”,也是近代中国文化学术史研究上的一项重大新成果。传中引述的王氏日记、诗文、遗著遗译和呈溥仪小朝廷的奏折等,有不少是首次披露。“板凳甘坐十年冷”,何止十年耶?从本书《后记》,我们看到陈先生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为此写好此传记搜访史料,做了二十余载的准备工夫。这种甘于清贫、严谨著书的精神,同样是十分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