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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特神的原罪

2005-01-05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异教思想和相关知识的全面复兴,是20世纪后期西方社会的文化变迁之重要标志。以宝瓶座时代取代基督教统治的双鱼座时代(公元元年―――2000年)的所谓“新时代”的信仰者们,在欧洲和美洲赢得了世纪末的超常规大发展契机。借助于印刷、影视、音乐和文学等现代传播手段,新时代运动如今已经广泛普及到民间社会,并且

对文化、政治、经济和流行时尚都发生巨大的影响。在全面打破基督教神学正统的束缚,重新复兴在历史上长久被压抑和忽略的异教观念及知识体系方面,新时代人的信念逐渐深入人心,并在反叛资本主义和现代性生活方式的人们中,引发出极大的共鸣。

新时代信仰者推崇的教堂以外的“异教观念及知识体系”,主要包括巫术―魔法、以萨满教为代表的原始信仰和身心治疗术、女神崇拜和大自然崇拜、占星术、炼金术等准宗教准科学实践。这些异端知识如何在世纪之交大受欢迎,可以从新时代文学的最畅销代表作《哈利・波特》系列(巫术―魔法)、卡斯塔尼达的人类学小说系列(新萨满主义)和2003年连续雄居最畅销书排行的《达・芬奇密码》(女神崇拜)等,略见一斑。

“尼古拉之谜”,被称为“欧洲历史上最著名的谜”。除去种种神秘的因素和悬念叙事的色彩,主要因为尼古拉在西方炼金术的知识传承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非同寻常作用。《尼古拉的遗嘱》以引人入胜的方式给他的这种历史作用加以突出表现,把他塑造成一位万人向往和千载诱人的奇妙知识的秘密传人。这就给本书叙事带来某种解谜的性质,成为吸引阅读兴趣的磁石。这样一种探索异端秘传知识的写法,可以说和新时代文学的超级畅销书《塞莱斯廷预言》及《达・芬奇密码》具有异曲同工之效。

《尼古拉的遗嘱》的主人公事迹,介乎历史与传说之间。书中表现的炼金术与文字书写的关系,非常值得留意。根据20世纪后期才成熟起来的新历史主义的观念,历史叙事和小说等虚构叙事并无本质的区别。在我们这个号称“文明社会”的时代,要使莫须有的东西变成真实可信的东西,最有效的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它书写下来!

炼金术作为神秘知识,为什么进入,又是怎样进入中世纪抄写员尼古拉的生活呢?

换一种发问法: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巴黎的抄写员,成为中世纪神秘炼金知识的承载者和传播者呢?

倘若采纳原型批评家弗莱的观点,是文学产生文学―――以前已有的神圣叙事会再产生出后代的叙事。《新约》的叙事原型为《旧约》;《新约》福音书里的耶稣,从命名上看就是以《旧约》中的约书亚为原型的。按照这样的文学叙事系统分析模式,我们似乎有理由说,作为人的炼金术士尼古拉的传奇故事,是脱胎于作为炼金术祖神的托特―――赫尔墨斯神话故事。《尼古拉的遗嘱》第1章追溯的古埃及神托特(Toth),既是炼金术的鼻祖,也是文字书写的鼻祖。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吗?

传说赫尔墨斯(Hermes)的父亲就是托特神。托特是埃及的知识之神,据说他负责掌管时间,并创造了书写、数字和一切科学。托特是人身鸟头,有时候是狒狒头或一只狗脸的猿。他常常以手拿纸笔的形象出现。他也是冥界的掌管者,传说托特神就是古埃及《亡灵书》的作者。(见《尼古拉的遗嘱》第32页)

西方的炼金术的发生为什么要通常被追溯到古埃及呢?因为那里是人类最早开始发明文字,最早用象形字的书写来配合图画雕刻来传承信息(包括知识和谎言)的文明发源地!

关于托特的神话和尼古拉传说,虽然表面上看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有很大差异,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是如果着眼于两种叙事的核心角色要素,就会有异中见同的发现:其核心形象都是“书写―记录―传承”之能力的媒介者!

文字的发明者托特也是凡人寄托超越死亡希望的神。由此可见“文字―书写―永生”的内在关联。文字和书写燃起人类永生不死的希望。《亡灵书》的作者托特成为诱导人类痴迷于追求永生的魁首。关于如何引导亡灵获得永生的知识和关于炼金的知识,其实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宣称凡人具有不死的可能。如果从科学立场把这种奢望看成欺瞒和哄骗的原罪,那么托特和赫尔墨斯就是犯下原罪的罪魁了。他们用13句话写在祖母绿玉石板上的《翠玉录》就是欧洲人最早知道的炼金术秘传宝典。转化金属,制造仙丹灵药的知识,就这样从埃及流传欧洲,《翠玉录》可以说是超出埃及本土而流传的《亡灵书》。

尼古拉于1357年按照天使托梦的启示所得到的那本书,无疑是数千年前《翠玉录》知识的真传!

抄写员,是尘世中最接近托特神那“手拿纸笔的形象”的俗人。正是这个身份使尼古拉得以直接领教神秘的炼金术秘籍而不受“可怕的诅咒”(见《尼古拉的遗嘱》第24页)。我们早已知道咒语的威力,像埃及法老图腾卡蒙之墓被考古学家打开后引发的神秘死亡,不就是流行的“法老的咒语”说给予解释的吗?作为书写员,主人公当然也最擅长描写各种各样的象征符号。和《达・芬奇密码》一样,《尼古拉的遗嘱》的叙事展开过程也就是不断地破译和解说这些神秘符号与象征的过程。如书的一开始,就在封面上布置符号哑谜:人们熟悉的基督上十字架符号被置换成蛇上十字架。书的最后的篇章出自《解说尼古拉的符号》第九章,也是围绕神秘象征符号的解释―――一头红色的狮子张开大口,要吞噬一个红衣男子。这段文字其实已经把炼金术的精神层面蕴涵发挥出来,对于全书起着曲终奏雅的点题作用:

现在,狮子准备将男人带离悲惨的境地,从疾病和贫穷中将他带走,扇动翅膀飞起来,远离死亡和停滞的河流。从此,这人将不再留恋尘世的财富,他会到达永恒的天国,那里有永恒的希望之泉,他从此喝那泉水,日夜冥想生命的奥义。(见《尼古拉的遗嘱》第229页)

这些话,给每一个为了追逐财富和长生的功利目的而痴迷炼金术的俗人,提供了解惑和开悟的契机:炼金也许只是精神超升的一种象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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