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克这本传记里不仅写出了费曼的科学成就和生平轨迹,亦用了不少的篇幅谈到了他的个人生活。……把在《牛顿传》中译本封面上的那个“最真实”的形容词用在这里,说格莱克这本传记给了我们一个“最真实的费曼”,倒是十分恰当的。我读过之后觉得很遗憾的是,这一译本出现了许多专业知识上不应当有的错误。
高等教育出版社最近推出了三本一套的《格雷克科普读物》中译本。国内读者对格雷克(JamesGleick)并不陌生。他的著作中第一部译成中文的,是十多年前由郝柏林、张淑誉伉俪译校的《混沌:开创新科学》(上海译文出版社,1990;原书名Chaos MakingaNewScience,1987年出版),不过在那本书里作者的姓氏译成“格莱克”。
据我所知,格莱克的著作最先在国内购买了版权的,是他1999年出版的Faster TheAccelerationofAnything。本文作者是这部书(《越来越快:飞奔的时代飞奔的一切》,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的译者。现在高教社的这一套“格雷克科普读物”里,收进了《混沌》和他的第二本书《费曼传》(原名Genius TheLifeandScienceofRichardFeynman,1992年出版)以及新出的《牛顿传》(原名IsaacNewton,2003年出版)。
《牛顿传》的封面和扉页的书名下的一行小字印着:“最翔实的资料,最专业的视角,最真实的牛顿”,《费曼传》的书名下的也有一行小字:“1000年才出一个的科学鬼才”。这两行印在书籍封面上的文字,给人总的印象是:出版社为了商业目的,用一些夸张、媚俗的不实之词进行炒作。这种做法是不是有违于郝柏林在书中《总序》里所称的“严肃的科普作品”的精神呢?
在费曼1988年逝世后几年之内国外就正式出版了好几种传记,这一效应即使不是绝无仅有,也是极少见到的。而在这几种费曼的传记里,格莱克的这一本是很值得一读的。同写作其他几本著作一样,格莱克为了写《费曼传》,熟读了所有公开和半公开的有关文字记录,查阅了有关机构保存的大量文件,以及费曼家人提供的许多私人信件。作者还访问了费曼的多位师长、朋友、同事、学生和亲属,利用了其他一些作者对费曼的访谈记录。所以,我们在书里能够了解到在别的文献里看不到的许多有重要意义的材料。这些情况,在原版的《致谢辞》里都有反映。可是,同郝柏林在《总序》里说的“三本书后都有占总篇幅十分之一以上的注释、引文 出处 和索引”不符的是,在这本《费曼传》中译本里把附在正文后面的所有这些内容都删掉了。
格莱克这本传记里不仅写出了费曼的科学成就和生平轨迹,亦用了不少的篇幅谈到了他的个人生活。例如,在译本249-250页上引述的那一封费曼在他的妻子阿琳去世之后两年写给她的信件,就是由本书第一次披露的。这封信情切谊长,感人至深。原来,在费曼玩世不恭、洒脱豁达的外表里面,亦深藏着脆弱的柔情。我觉得,把在《牛顿传》中译本封面上的那个“最真实”的形容词用在这里,说格莱克这本传记给了我们一个“最真实的费曼”,倒是十分恰当的。
不仅如此。格莱克的著作不只是就事论事的叙述,而是围绕着费曼这个主角,展开一系列有关的人和事的议论。例如,从译本348页开始,用了足足20页做了一场关于天才的精彩讨论。而书中对费曼同他的师长和同事贝特、惠勒、施温格、戴森和盖尔曼等人关系的议论,也是很有价值的。
高教版的《费曼传》基本上是把台北牛顿出版公司(NewtonPublishedCo.Ltd.)1994年出版的《理查・费曼―――天才的轨迹》照搬过来并且转录成简体字的,内容上只做了不多的改动。我读过之后觉得很遗憾的是,这一译本出现了许多专业知识上不应当有的错误。
例如,现在我们常说的“电脑”,指的是“数字式电子计算机”。世界上第一台这种类型的计算机(ENIAC),在1946年才研制成功。但在译本里多处提到费曼在二战期间就使用“电脑”了(例如译本第189、190页)。实际上在原著里前面写的computer和calcula鄄tor,指的都是在早期广泛使用的机械式计算器。例如在第4页的“机械电子式商用计算机”的原文是electro mechanicalbusinesscal鄄culators,意思只是“电动机械式商用计算器”。此外,第98页还把addingmachine(加法机)错译为“附加机械”。
又如,第一只晶体管(transistor)是在1948年才发明的。但在译本第18页谈到20世纪20年代时就出现了“晶体管”这一名词,其实原文只是crystal,即“晶体”或者“矿石收音机”里的“矿石”。至于在这一段里说这种收音机使用的是“接触式调节”也是不对的,实际上这种收音机也是用可变电容器来调谐的。不过这是原著里的一处错误,因为1954年出生的格莱克懂事之时,已经没有人玩矿石收音机了,他对此有误解是不足为奇的。
译本里第329页将calculus译为“微积分”,实际上原著的意思只是“计算”或者“运算”。在谈到“微分”和“积分”的时候,原著一般是写明differentialcalculus和integralcal鄄culus的。60页还相似地把absolutedifferen鄄tialcalculus(绝对微分学)错译成“绝对微积分”。
另外一个重复发生的错误是关于opera鄄tor的译法。在本书里,这个单词指的都是算符(算子),但在译本里不止一处译错了。例如,52页里错译成“运算”,137页里错译成“操作者”。
在物理内容方面,译本81页把hydrogenradicalequation(氢 原子 径向方程)错译为“氢辐射方程”,105页又把classicalelectronradius(经典电子半径)错译成“经典电子辐射”。41页把caloric(热质)错译为“热量”。59页把finelyetchedmirrors(精细蚀刻的镜片,指光栅)错译成“精良的镜子”。还有,从61页开始,把原文所有potential(势)都错译成“势能”。99页把radon(氡)错译成“氢”。343页把selectionrules(选择定则)错译成“淘汰法则”。367页把杨-米尔斯理论错称为“积分”。
还有,第7页称费曼是“量子理论的创立者”是不对的,原文只是说建筑师(architect),并没有奠基者或者创立者的意思。335页把superfluidityhaveanequallybizarretwin,superconductivity(超流还有一个同样奇特的伙伴-超导)错译为“超流态还有另外一个奇特的性质,那就是超导性”。376页把thecoupling......wouldhavetobeVandA,insteadofSandT(耦合形式原来应当是V和A,而不是S和T)错译为“V和A有相互作用,而不是……S和T之间有相互作用”。369页“用头几个最简单的费曼图就可以把电磁力 现象 解释清楚”这句话里漏掉了原文里的most(大多数)一词,因而是不对的,事实上电子反常磁矩等问题需要计算许多个复杂的费曼图。373页把spitoutelectronssymmetricallytotheleftandright(左右对称地放出电子)错译成“同时向左右放出电子”。(事实上每一个衰变事件中只放出一个电子,并没有“同时”的放出。)
在哲学名词方面,407页把reality(实在)错译为“真实”。412页把epistemology(认识论)错译为“认识讨论”。413页把post scholasticera(后经院时代)错译成“后知识年代”。417页把socialconstruction(社会建构)错译成“建构形式”。限于篇幅,我们不再逐个举出翻译的错误了。
此外,在译本里有些地方自以为是地加上去的词语也是不对的。例如,第2页讲到1948年时的一句话“正如它(量子力学)十年前刚刚诞生时的情况”,原文的意思只是“如同它十年前那样”,这里并没有说“量子力学……刚刚诞生”。再说,量子力学的诞生是在那之前二十多年的事,怎么扯得上呢?又如,第19页里“(波粒二象性)的困难”这句话里的“波粒二象性”是原文里没有的,而在费曼对量子力学的阐述里,是不用波粒二象性的讲法的。
不仅如此,在译本的封面,封底和版权页上印出的原著书名里的第一个单词genius,都错拼成在英语里不存在的gennius。在版权页的两处原文书名里的Feynman,亦漏了最后一个字母n。而且,在印出来的郝柏林的《总序》里,也把费曼创立的“路径积分”错写成“费曼连续积分”。我相信这仅仅是一处笔误,但这一类简单的错误,本来是不应当逃过编辑和校对人员的眼光的。况且,高教出版社拥有一大批理工科的作者,如果依靠着他们的力量,即便是比较高深的专业知识方面的问题,也是不难解决的。这使我想起了,时下在一些出版社里,科普著作的部门同科技论著的部门是各自为政的,两个部门缺乏沟通,就使得从选题到校对的一系列步骤,不容易得到专家学者的严格把关。不久之前,我还特意同一家出版社的一位老总讨论过这个问题,希望能够得到出版界的认真注意,努力提高科普读物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