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啸中侥幸生还的印度小姑娘玛丽卡,在印度坎尼亚古马里的一所医院内,因为疼痛而哭号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2004年
女作家丽贝卡・索尔尼特(Rebecca Solnit)日前在批评美国主流媒体现状的网络杂志Tomdispatch.com刊文,论及这一主题。她说,在印度洋大海啸之后,大量的照片被出示和拍摄,活人的照片是为了寻找失踪的亲属,死者的照片则是为了认领遗尸。摄影术的私密性和公开性被同时发挥到了极致。
这场大难更像一场战争,正如伊拉克战争一样,海啸期间也报出不断上升的死亡数字。不同的是,关于海啸及其悲惨后果的照片无处不在,将我们的所知、所见和所感推到极端。但在美军对费卢杰的进攻中,本该也有的城市破坏、孤儿的恐惧,以及母亲丧子之痛的图像,在美军的限制之下,却出奇地稀缺。
美国媒体上所见战争的图像,与半岛电视台的迥然相异,甚至欧洲的读者和观众,也能比美国人看到更多的平民死伤画面。观看照片时所产生的移情作用,亦使得官方禁止播放运送战死士兵棺木回国的画面。
文章说,伊拉克战争始终是一场奇怪的、看不见的战争,或者是一场“有很多我们,而很少他们”的图像的战争。照片的内容,多是放大的军车和无人的伊拉克废墟,死伤平民照片的数量,比起对海啸惨状的报道,简直有天壤之别。或可将伊拉克所发生的一切,视为一场席卷万里的人为海啸,而震中就在华盛顿。
“关于我们所见的图像,特别是关于痛苦和战争的图像,桑塔格已有精彩论述。”索尔尼特写道,“现在我希望她能多谈谈我们未见的图像,谈谈照片怎样必须与遗忘做斗争,与可能产生的冷漠、宣传,以及危险的阐释做斗争。”
桑塔格在生前所出版的《关于他人之痛苦》中写道:“做发生在别国灾难的观察者,是一种典型的现代体验,是一百五十余年以来,由那些被称为新闻记者的专业旅游者所提供的东西累积而成。”在《论摄影》中,她曾经写道,存在着一种“图像生态学”,以使“同情感不至达到麻木的极限”。但是后来她否定了自己的这一论点:“图像生态学是不可能存在的。也没有什么监理委员会,来分发恐惧感,以保持它对震惊的反应能力。”然而,阿布格莱布监狱的虐囚照片依然令人震惊,而海啸的照片则令人痛心。
索尔尼特说,现在,桑塔格这一论题的最突出之处是,它已不太关乎摄影,而是与同情相关,这种感情既可被照片唤醒,也可被它破坏。“同情是一种不稳定的感情。如果不把它转换为行动,它便会衰退。问题是,当这种感情已被唤起和表达之后,要去做什么。人们不会变得习惯于外露的感情――如果这是对事件的正确反应――因为他们看到了太多的图像。这便是使感情麻木的消极状态。”
文章说,我们可以处理地震和海啸的后果,但灾难却几与政治无关。对海啸受难国的援助――给多少,给谁,都将是非常政治化的举动,但海啸这一事件本身是超政治的。我们无法希望人定胜天,无法希望大海变干,波浪平息。只要大自然仍会制造灾难和痛苦,它给我们带来的悲伤,便不是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事实。它让我们产生的同情之心,仍将是永远不会完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