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2005-02-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2004年12月12日《纽约时报》旅游版有一篇关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文章,其中谈到在古老的酒吧里喝啤酒吃当地三明治时,客人会发现自己坐在博尔赫斯的半身铜像和艾薇塔・庇隆的油画之中。这一令人不安的“并置”应该是有道理的。艾薇塔能被世人长久地记住并不是因为她是阿根廷的“美丽的国母”,而是因为1981年在百老汇

上演的韦伯的音乐剧《艾薇塔》。

音乐剧中的一首歌《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最早在中国出现是在11年之后的1992年,是爱尔兰秃头歌女奥康纳的专辑“InTheNameOfTheFather”中的一首歌。在我的记忆里,CD专辑以“打口碟”的形式出现在那时的各大城市的小角落里。1992年,在中国的音乐界,奥康纳是摇滚音乐首屈一指的人物。她的一言一行都成了当时爱好流行音乐人们的话题。大多数唱歌的把她作为自己最喜爱的歌星推荐给提问题的记者。不过在那时,这首歌并不出名。在中国出名的是她的另一首在排行榜上长期呆在冠军位置的《你无与伦比》(“NothingCompares2U”),上海一个可怜的电台DJ由于把歌名翻译成了《无与伦比的2U》被人们笑了整整十年。可见《你无与伦比》的受欢迎程度。《阿根廷,别为我哭泣》由于是翻唱歌曲,在西方不是特别受人推崇。在我们听来,也只是一首好听的爱情歌曲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首歌在中国人的记忆中变得有些模糊了。

四年之后,1996年美国电影《艾薇塔》(港译《贝隆夫人》)又一次唤醒了我们对这首歌的记忆,同时也使我们了解了这首歌的背景。这首歌在电影里出现是在玫瑰宫露台上为庇隆(内地的译法,就是港译的“贝隆”)举行的总统就职典礼上,庇隆夫人艾薇塔以这首歌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受到的欢迎超过了庇隆。值得一提的是演艾薇塔的歌星麦当娜由于广受争议的私生活在刚到阿根廷时受到了阿根廷人的反感。阿根廷人民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一个世界著名的“荡妇”来出演阿根廷人的“国母”。后来由于麦当娜的“敬业精神”感动了阿根廷人民,所以才被允许在“阿根廷的王宫”―――玫瑰宫进行实景拍摄。而大量的群众演员在演出时被麦当娜的演唱真正感动了(留下了真实的眼泪)。尽管麦当娜曾被视为“票房毒药”,但也没有阻挡住这部电影在全世界大获成功。在中国观众的记忆里,《阿根廷,别为我哭泣》这首歌的印象更深了。最关键的一点是,这首歌以前被我们“误听”了:原来这不是一首爱情歌曲,而是一首爱国歌曲。当我们从这个角度重新回味一遍歌词,就会觉得这首歌更有深意了。

但是,实际上绝大多数中国观众还是只看懂了这部电影的一半。因为他们不明白电影为什么这样开头:一位名叫“切”的阿根廷青年大学生正在看电影,突然电影被一项声明所打断,声明宣告了“阿根廷人民的精神领袖艾薇塔・庇隆与世长辞”的消息。于是,这个男青年唱了一首歌《噢,多么热闹的场面》,曲调和《阿根廷,别为我哭泣》是一样的,由于要表示出冷嘲热讽,节奏和配器才与之大相径庭。

在整个故事中,“切”的戏几乎超过了庇隆本人。为什么出现这个人物?他是谁?

过了四年,被称为“史诗剧”的《切・格瓦拉》于2000年12月21日在中央戏剧学院实验剧院大舞台隆重登场。于是,切・格瓦拉这个名字红遍了中国。这个时候,有少量的人想起来了:《庇隆夫人》中的男青年“切”就是切・格瓦拉!原来,艾薇塔的所作所为都需要有一个对立面来加以衬托,这个人必须是全世界(至少是美国)人知道的,这个人当然非切・格瓦拉莫属。而且,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切・格瓦拉在阿根廷活动的时间也是符合的。这个人物可称是神来之笔。

短短的两年之后,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足彩”售完之后,统计数字表明猜阿根廷夺冠的中国彩民数量最多。然而,6月12日下午令“彩民”和球迷心碎的噩耗突然传来,小组种子队和夺冠热门阿根廷队被瑞典队以1:1逼平,黯然出局。伴随潘帕斯英雄们和全体观众遗憾泪水的,是电视台的编导们早就准备好了的《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凄婉优美的曲调和巴蒂斯图塔痛哭的镜头让主持人也潸然泪下。拉丁男孩们漂亮的脸一张张慢慢掠过镜头,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没有结束,精力旺盛的身体仍然渴望着继续战斗。然而,一切都结束了……Don tcryformeArgentina,ThetruthisIneverleftyou。这首歌终于在中国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样似乎还不够,2003年3月28日,韦伯的音乐剧《猫》在上海演出。于是国人又受到了一次音乐剧的大规模启蒙。韦伯的音乐剧《艾薇塔》的片断在电视台反复播出。此后的DVD收藏热使《贝隆夫人》最终在文化记忆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就像切・格瓦拉被印到T恤上一样,《阿根廷,别为我哭泣》也成了超市里的背景音乐。渐渐的,麦当娜用她那海妖般的嗓音塑造的纯真少女替代了庇隆夫人。那么,被我们如此认识的庇隆夫人真的是歌中的“纯真少女”吗?

一部分真相早在1983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博尔赫斯短篇小说集》里出现了,这个我很喜爱的作家在其中一篇很短的小说《骗局》里把庇隆称为暴戾的鳏夫。他这样写道:“然而庇隆本来就不是庇隆,埃娃(艾薇塔的另一种叫法)本来就不是埃娃。还不如说,他们是我们不认识的人―――或者说,是隐姓埋名的人,他们的秘密名字和真实面貌,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利用下层中产阶级那种盲目的爱戴,演出了一场愚昧的神话丑剧。”另一回,在评论庇隆时这个我崇敬的作家说埃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个“骚货”。向来很有绅士风度、遣词得体的博尔赫斯如此说话,真让人惊讶不已。1973年12月的某一天博尔赫斯这样评论庇隆的第二个夫人:“比埃娃更低一个档次,也是个卖笑的。第一个死了,可怜的东西,人们便说应该找个替代。找个卖笑的替代并非难事……”

当我们从我们的角度去读阿根廷的历史,我们会发现自己根本读不懂这个国家。20世纪所有的国家都在进步的时候,这个国家似乎被时间忘却了。它拥有全世界最富饶的土地和牧场,还有大量石油以及文化程度很高的人民。在上个世纪初,阿根廷经济曾经可以与美国媲美。然而,一个世纪过去后,这个国家只剩下上千亿美元的外债和对一个女人空空如也的回忆。

台湾作家张系国写过一篇阿根廷的游记,他特地去看了艾薇塔的坟墓,惊讶于她的墓碑上的西班牙语诗句:

别为我哭泣我的灵魂永远守着你

原来那首歌是有根据的。但她的灵魂守着什么?守着阿根廷人民的贫穷?几十次成功和未遂的政变掏空了阿根廷。庇隆和他的两个夫人花光了阿根廷国库里最后的钱,只留下一首诗,走了。这首诗后来变成了一部音乐剧的灵感,这首歌接着变成了电影插曲,在艾薇塔的葬礼终于把阿根廷的名字写上了全世界各大报纸的头版之后,这首关于她的歌再一次把阿根廷的名字排到了流行音乐排行榜第一名。这首准阿根廷国歌全世界到处播放,成了紧张的商业社会疲惫的伴奏。在歌声中,一个俗滥的故事被精美包装之后成了真正的艺术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最后成了真正的圣女。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