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昆这样说过小香玉,我喜欢小香玉,不仅仅由于她的豫剧唱得好,表演泼辣、洒脱,更由于她那一身朝气,永远有向上奔跑的劲头儿。
崔永元眼中的小香玉“没啥客套,一见面就乒乒乓乓讲了起来,打不住。第二次见面,从她的口中已经开始迸出些许的粗话,是牢骚和对演艺界某些现象的不满。这样的话句句听上去有理,就有没人愿意说。演艺圈就是这样,文化不高也要装大尾巴狼,小香玉的率真多少显得另类并且可爱。”
4岁的小香玉 8岁的小香玉 10岁的小香玉
五六岁的时候,我跟着姥姥姥爷住了一段时间,虽不算长,却有一些事情至今记忆犹新。姥姥家在洛阳市委家属大院,院里全是一排排的平房。我姥姥家门前还有一棵大树,天热的时候可以在树下吃饭。姥姥是街道办事处主任,一米七几的大个子,长发盘在脑后。姥姥是甘肃靠近新疆那边的人,皮肤非常好,长得非常漂亮。我妈妈就像她,那时的我觉得姥姥有些严肃,甚至感到有些令人发怵。现在看来姥姥真的很不容易,我们姊妹三个在最难带的时候都是姥姥给出的大力。
有一年冬天,早晨四五点钟,我们院里的大人和几个大姐姐们去晨练,我也跟着学习了一套剑术。后来姥爷就给我做了一把小木剑,我很喜欢,每天起床都不用大人叫。这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是很不容易的。那时,我就觉得比同龄的小伙伴们神气,我会一套健身的剑术,他们都不会。比起同龄的小朋友我更有心劲,我比他们都起得早,也挺得意,从内心深处总比同伴们要自信些。
跟姥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最让人丧气的事是,只要一说开饭了,我立马条件反射就要屙屎,尤其是晚饭;当时大院里都是公共厕所,真要从这头跑到那头,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每次都是用手顶住屁股才勉强不屙到裤子里。姥姥对此深恶痛绝,下决心要让我改掉。有一次姥姥刚说开饭了,我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了。姥姥说:“今天就是不许去厕所,开饭前说了一百遍让你上厕所,你就是不去。饭一做好你就要屙屎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姥姥一边说我就一边想,屙屎还分时间 如果不给姥姥一点颜色,以后屙屎也不自由了。我想好以后,就开始按姥姥的要求坐好,拿起碗筷吃饭。同时也真的憋不住屎了,就边吃边屙。姥姥闻见了屎味,就赶快给我洗涮去了。
后来姥姥改成了饭还没有做好就喊开饭了,可我看不到饭做好,无论姥姥怎么喊,我也没有屎可屙。所以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姊妹三个,姥姥最不喜欢我。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件更让姥姥生气的事。那年我六岁多,一天早晨六七点钟,姥姥说我把一个东西给弄坏了,可那东西确实不是我弄坏的。姥姥急了,我就大声解释,不想被冤枉,姥姥就给了我屁股一巴掌。我从小也没有挨过一下打,这下我有理了,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姥姥说:“我管不了你,你滚回郑州吧 让你妈管你去吧。”我顶嘴说:“回郑州就回郑州,有什么了不起。”姥姥以为我是说气话,就没当回事。没想到我真的就走了,步行走到了火车站,我怕姥姥姥爷来追我,就顺着一条小路直穿到了火车站。我身上没有一分钱,也不能买车票,模糊记得姥爷带着我走过一个岔道口,从这个岔口就能直接走到火车跟前。我找到这个岔道口,就和管岔道的伯伯玩了一会儿,以免他起疑心。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哪一趟列车是要回郑州的。我看了看他小房子里的挂钟,还不到十点钟。我问伯伯:“这几趟火车哪一趟先开到郑州 ”伯伯说:“离我们最近的这趟就是,十点半就要开车了。”
我顺着道边到了火车跟前,看见一个陌生的阿姨抱着一个小孩,手里还拿着很多东西。我走过去说:“阿姨,我帮你拿一个包吧。”阿姨满头大汗,正着急没人帮忙,便高兴地说:“好,看这孩子多懂事。”就这样顺利地上车了。在车上也没人查我的票,我一直跟着阿姨帮个小忙什么的。晚上六点多到郑州火车站,出站时收票的阿姨问我票呢 我说我和大人走散了。这下坏了,阿姨说:“那你就更不能走了,等着大人来领吧。”我说:“我站在外边一点,等看见我家大人就来让你看票。”阿姨说好。我就溜之大吉了。
我记得妈妈说不能和生人说话,有事要问警察叔叔或解放军叔叔或者是女同志。我就跑到了警察叔叔那里问:“叔叔,河南省豫剧一团坐几路汽车 怎么走 ”叔叔说得可清楚了:“你坐六路车,到省一团下车,就到了。”汽车到了一团门口,我给售票的阿姨说:“我没钱,你等我回家跟我妈妈要钱来买票。”阿姨说:“那就算了,车不能等你。小朋友,以后坐车别忘了带钱。”我下了六路汽车,天已经快黑了。我走到我家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妈妈一个人在家,她开门看了一下,可没有看见我,就又把门给关上了。现在想来是因为我的个子太小了,没注意我这个小东西。事后我问妈妈,她说:“因为没有注意这么小的小孩来敲门,所以没有往下看,就把门又关上了。”当时妈妈正在家做饭,看见我回来了,赶紧把我抱起来,头还直往我身后看,想看是谁带我回来的。看了看没人,就问我:“乖,你是跟谁回来的 ”我没说话。妈妈有点紧张了,我说:“我一个人回来的。”正在这时,听见传达室的师傅喊,有我家的长途电话,是从洛阳打来的。
这件事不了了之。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洛阳。我的潜移默化的艺术熏陶就开始了,我脚下的这条艺术之路也就由此发端。
那一年我六岁。
偷偷报考艺术学校
回到了郑州以后,我就一直跟着爸爸妈妈,住过河南省豫剧一团、二团、三团的家属院。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和艺术有关的内容。
我们家隔壁有一个邻居,天天都拉小提琴,一拉就是一整天。他是在《朝阳沟》里演银环的艺术家魏云的儿子,我不记得人的样子了,可拉琴的声音让我特别熟悉。我妈会说:“看人家,天天有多吃苦,多用功。”我们家隔壁还有一个邻居,才比我大一岁,老早就考上了省艺校,在校学习很好,还参加过一场省里的大型演出,这场演出我还看过,演得很成功。当时我就想,一定要赶上她。还记得有一次豫剧院要放一部电影,地点在黄楼大厅,小孩不能看,吃过晚饭,妈妈穿了一件大衣,我就藏在大衣里面,看完了一整场的电影。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演的是什么了,反正就有这样一件事情。后来我妈说,电影是《朝阳沟》。
我第一次做饭是在七八岁的时候。记得妈妈那时候每天要去河南省艺术学校上课,我们家又住在团里,离学校很远。我觉得妈妈很累,就想给妈妈做饭,想让妈妈一下班就能吃上饭。所以,她做饭的时候我就看了几次。一天妈妈去上班了,我就开始做饭。把火门打开,洗好菠菜,又把面也和好了。要擀面的时候因个子太矮,够不着面板子,就拿来一只大凳子站在上面,把面擀得像地图,看来面条是吃不成了,那就改面片吧。炒菜的时候炉子太高,我就拿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开始炒菜。我记得炒了三个菜,有豆腐,有菠菜,还有一个记不起来了。做完饭后,洗得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等妈妈。妈妈一进门,看见家里整整齐齐,饭也做好了,就问:“谁来做的饭 ”我说:“我。”妈妈没有再多问一句,她相信她的女儿。她平时就是这样教育我的。
1980年,奶奶第一次给我排《拷红》
从那以后我就会做饭了,虽然大人从来都不要求我们进厨房,可我总是能做一桌好菜。在我看来,做个家常便饭不能算是什么特长,只是和洗衣服、打扫屋子一样的基本生活能力。如今有些年轻人往往会忽视生活中这许多同样重要的环节。
在我八岁到十一岁之间,同院的小朋友们有很多都纷纷考上了艺术学校,我也每天想上艺校。妈妈是我的启蒙老师,经常给我一些艺术方面的培训。但全家大多都不同意我学习艺术。文革对家人的冲击,使得大人们都想让我们下一代远离这名利场、是非之地。事实上,我们这一代除了姐姐有过一点艺术经历外,只有我一个人从事艺术行业。可妈妈一直就和我是一边的,她总是支持我的想法。
我偷偷地考上过两次两个不同的艺术学校,第一次是考上了河南省艺术学校。记得那年我十岁,报考的最小年龄是十二岁,我还不到岁数,就谎报了两岁。一进考场的门,我就大大方方鞠躬问候,考官们都笑了,说:“小朋友,你几岁了,个子怎么这么矮呢 ”我说:“我十二岁了,发育慢,所以晚长。我们家人都是大个子,我的个子也不会矮的。”我说完,考官们又笑了:“你会什么?”我就把我会的一一表演出来。表演完后,全体考官给我鼓了掌。有了这次经历以后,我更喜欢艺术这个行业了。考上了省艺校,家人都不同意我去上,我只好放弃了。第二年,小伙伴们又有去考的,我也第二次和同学们一起去考了。这次考的是郑州市艺术学校,我又考上了,这次我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去上艺校,全家无奈,只好同意了。
(本文摘自《谁说女子不如男》,小香玉著,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