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男人求爱时,宗教上要和女孩子的妈妈一样,政治上就得和女孩子的爸爸立场一致。在一定程度上,这反映出阿兰・图海纳在《我们能否共同生存?―――既彼此平等又互有差异》(商务印书馆)中所指出的传统时代的两个互补的空间,即“受理智和父亲的戒律支配的公共生活空间”和被“母亲、传统和信仰的权威所左
但是,这个公私分明,男尊女卑,长幼有序的世界已不复存在。在眼前这个时代,万象更新,传统生活的秘密已被破除,新的秘密带着魔力在闪烁的碎片后面诡异地微笑。图海纳认为,“社会学家应该很早就起床,天一亮就去查看夜间的动荡所产生的新的景象”。那么,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眼前是一个信息、资本与商品大量流通的世界,又是一个动荡的、失去秩序与平衡的世界。全球化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技术的进步与创新改变了物质生活的样貌,但是,“大量传送而无社会中介”的信息不能把第三世界居民的行为变得像好莱坞电影中的男女主角一样,而使他们感到陌生、迷惑。实际上,这大概是所有人的困境。
这便是当前社会中的反常现象:经济全球化、技术创新的同时,个人的认同却不再着眼于未来,而以“过去”或没有历史根源的欲望为基础。图海纳用所谓“逆现代化”来总结这种网络与群体、文化和经济、工具社会和符号社会的分离,认为在市场的逻辑、技术的逻辑的双重统治之下,古典社会学意义上的各个组成部分相互依存的“社会”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共同生存的表面之下,“再社群化”的出现。
图海纳的观察切中了要害。的确,全世界的计算机联合起来了,但游弋于INTERNET之上的却常常是一些倾向于表现个性、以至于减少和社会的其余部分的往来的力量,这就促使以多元和宽容为宗旨的人们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宽容的界限在哪里?
制度已经衰落,图海纳把能够有所担当的力量称之为主体。主体不是寄居在肉体之中的灵魂或者精神,它通过个体本身使他能够成为历史的行动者;主体不是个体,个体必须经历了分裂和失去认同与个性的痛苦之后,才能形成主体。主体是自由、解放与拒绝,它使一个人的生活成为一种设计,“抵御个性遭受破坏并能在技术和经济活动中发挥经验和文化的作用,而不是一大堆不相连贯的事件”,在一个变化无法控制的世界里,主体使个人成为社会参与者。这个经历了痛苦的分裂、从事创造性活动的社会行动者,必然不是“现今的各种宣传资料试图要我们当作自由的现代形象看待的消费者”(“中文版序言”)。透过这些普遍主义的术语可以看到,图海纳实际上构造了一个在既有的社会格局中处于边缘地位的“主体”。
可以从另外一面佐证主体的边缘性的例子是美国。在美国,是一个“经济技术飞速发展和严重的文化离裂并存的模式”,分裂最为严重,却不存在分裂的痛苦,因为那是“一个围绕着意欲领导世界的集体意识凝聚的社会”。图海纳的“主体”力求在痛苦中寻找进路,在反思中获得解放,主体的叙述方式不是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控诉,不是强调他们被剥夺的东西,而是在自由、平等、博爱的西方大传统下,肯定社会成员的积极的贡献,这样,才能够形成一种宽容差异的共同生存。
此外,图海纳的学术自觉使他发现,大众社会人们无法沟通的现实造成了社会学学科面临新的问题,这本书重新审视了社会学家们使用的概念工具,指出新的社会力量已经改变了这些词语的具体内涵。早起的人们,在观察、思考夜间的动荡之后,似乎也该修葺自己的心灵居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