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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机译著:在校阅中流失了青春

2005-03-0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如果初译根本不沾边,却指望校阅者扭转颓势,那好比是把孩子交给邻居管教,或是让伴郎代替新郎接吻,其越俎代庖、其于事无补也就自不待言。

很多出版社出书过程中的译稿校阅工作都由

外聘专家完成。因此,随着校阅轮次、参与专家的增多,就会产生惊人的耗时。通常出版社留给译者的翻译时间只有3个月左右,而不少书稿的校阅时间却远长于此;对于译稿来说,初译才是最根本的环节,这样的时间安排显然是本末倒置的。

对于一些原本合格的译稿来说,“朋友们”过分热心的校阅反而产生了奇怪的消极作用。译者才应该是译文风格、词句安排的最终决定者,但不少校阅者――好比是把管教邻居孩子、亲吻别人新娘的任务当了真――却热衷于改变原作者和译者精心做出的决定,把译文弄成另一副面目。

哲学家说过,所谓朋友,往往也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们觊觎的奖杯、我们追求的姑娘,冷不丁就被某个朋友捷足先登了。渐渐地大家会发现,原来我们跟一切事物打交道,首先都免不了透过这一层“朋友”的中介;其作用呢,有时候是怂恿、帮助和尽力成全,可经常也是拆台、作梗和横刀夺爱。无论如何―――哲学家说―――朋友,总是横拦在追求者和追求物之间的一道透明屏障。

上面这段话,倒不是我被哪位“损友”出卖之后的牢骚,而还是一个跟书有关的话题。起因是这样的:最近我到一位朋友处做客,偶然看到她桌上放着一部计算机专著的译稿。朋友解释说,这部书是那个领域中了不起的名著,中译者是国内权威院校的一名学者;出版社为慎重起见,又请她(国内该领域前沿技术的专家)校对一遍,没想到看了前几页就发现很多问题,只好拿回来慢慢查对。

出乎朋友意料的是,我居然也对这部稿子挺熟悉。我不无伤感地告诉她,早在一年多前,我就在另一位朋友桌上见过同一部译稿;那位朋友也是受出版社委托校读译稿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的“新朋友”遇到的问题,有几处正是一年前的“旧朋友”向我咨询意见的地方!

这样一部名著的译稿,竟在朋友们的桌上羁留了一年多的时间:这简直给哲学家的“朋友理论”又增添了一个新意思―――对于原书和它的最终读者来说,译者和审校者们都算得上那种最亲近、但又最危险的“朋友”。现下资讯发达,国外名著出版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能传到国内计算机业的从业者中间。但读者们渴待译作问世之余却不能忘了,自己和梦魂萦绕的那本书之间,还隔着那么一重奇异的屏障―――读者究竟何时读到译作、读到怎样的译作,都得取决于稿件在各位“朋友”的桌上经历的那段旅程。

众所周知,计算机业具有令人目眩的技术更新速度,因此计算机专著的时效性也非常明显;即使是巨匠力作,在初版三五年后,效用往往也要打个折扣―――到了那时,即使原书讨论的问题还依然存在,恐怕也有更周全的思路、更好的解决方法出现了。从这种“时间折损性”角度考虑,译本的推出当然是越早越好。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长达一年的译稿校阅周期呢?

我们得马上承认,对校阅环节的重视体现了出版者对译本负责的可敬态度。大家都记得,在译介计算机专著的早期阶段,大多数作品是由若干职业翻译组织操刀完成的。当时的译者队伍多半是在校学生,专业水准、外语能力都令人怀疑,其译笔远及不上其“译胆”。如此推出的译本,所谓“萝卜快了不洗泥”―――快则快矣,“信、达、雅”等准则当然无从谈起。不少读者被种种误译、漏译、蛮译吓退,甚至失去了对所有计算机译著的信任。这样看来,出版者强调译本质量,强化译本生产的中间环节,当然具有积极意义。一些出版社还推出了技术名著的新译,由可靠、专业的译者另起炉灶,重新打磨精品译本。毫无疑问,与40天内10个门外汉赶制完成的译文相比,技术专家们花半年以上时间给出的译本具有压倒性的质量优势。

但如前所述,计算机译著的出版周期也实在不能拖得太长。如果仅校阅环节就要耗时一年以上,那么从策划、引进、翻译到排校、印刷、发行的整个过程,简直非20个月不能完成了―――所谓“不归杨则归墨”,快得不洗泥的萝卜固然不好吃,但若是萝卜在锅里煮上20个月,问津者大概也难免寥寥无几了吧?出版者在译校工序下功夫的初衷可嘉,但具体操作上也许还可以更为合理一些。

首先应该看到:对译文的最终质量,译者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我个人也曾应朋友的委托审读过几部译稿,有的译稿甚至还经我协助校阅多回,从中得出的最大教训就是:如果最初译稿就存在明显质量问题,那么校阅过程也不可能根本提高稿件质量。对于译文的一字一句,只有译者本人才有最彻底、切实的体认。所以如果初译根本不沾边,却指望校阅者扭转颓势(这也就是前述那部稿件拖了一年之久的原因),那好比是把孩子交给邻居管教,或是让伴郎代替新郎接吻,其越俎代庖、其于事无补也就自不待言。

其次,据我了解,很多出版社出书过程中的译稿校阅工作都由外聘专家完成;因此,随着校阅轮次、参与专家的增多,就会产生惊人的耗时。通常出版社留给译者的翻译时间只有3个月左右,而不少书稿的校阅时间却远长于此;但如果认可前面的结论(对于译稿来说,初译才是最根本的环节),那么这样的时间安排显然是本末倒置的。

事实上,对于一些原本合格的译稿来说,“朋友们”过分热心的校阅反而产生了奇怪的消极作用。译者才应该是译文风格、词句安排的最终决定者,但不少校阅者―――好比是把管教邻居孩子、亲吻别人新娘的任务当了真―――却热衷于改变原作者和译者精心做出的决定,把译文弄成另一副面目。日前,另一位译者朋友就向我抱怨过这么一位校阅者:原著为了强调文意,特地在几段话重复使用了一个形容词“共通”,译者也留意在每处都给出了同样的翻译―――谁知校阅者偏偏看不过这样的重叠繁冗,居然用好些不同的词(“共同”呀、“共有”呀、“通用”呀)一一修正了过去!

以我的局外人观点看,选对了合适的译者,译本的成功就有了80%以上的保证。如果遇到可靠、负责的译者,那么后续的校阅任务应该限于打字错误的更正,相应的工作时间大概不会超过1个月(甚至更短)。在我看来,理想的技术译者应该具有这样的条件:是相关领域的专家(以保证技术细节的准确);曾在国外长期生活(以保证语言理解无误);具有较强的荣誉感和职业素质(以保证工作不假手他人)。对今天而言,开出这样的条件也许只体现了某种乌托邦式的奢侈,但我相信,唯有保证这样的译者素质,才有可能谈论一个行业的成熟和健康。

哲学家康德有句名言:“敌人还算好办,我自己就能对付得了;只求上帝把我从朋友手里救出来就是了!”像往常一样,哲学家的话还是很适合描述书的事情;我也愿在此三复斯言,愿那些译稿在朋友的桌上走过平安、顺捷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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