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亦代原名冯贻德,1913年生于浙江杭州,著名翻译家、出版家。说他是翻译家,是因为他早在1940年代就开始从事文学翻译,是最早将海明威作品介绍到中国的翻译家之一;译作有匈牙利海依・尤利乌斯《生活的桥梁》,英国毛姆《毛姆短篇小说集》等。说他是出版家,是因为1930年
朴素,淡泊,真诚,善良,浪漫……这是朋友们对他共同的评价。一生中,无论是在儿时玩耍的杭州、少年读书的上海,还是在一生住的最久的“听风楼”、最后的居住地“七重天”,处处留下了、诠释着先生的朴素。朋友们说他淡泊,不仅因为他可以“耐着寂寞从事中西方文化沟通”,更因为淡泊本身就是他的风骨。真诚是他的情操,唯真诚才可以让黄苗子、郁风、吴祖光、丁聪等众多的人从内心身处喊他“二哥”,唯真诚才决定了他有不少真正的朋友,真正关心他的“一帮哥们”在1982年他住院后回家休养时,门上被强行挂了一幅黄苗子的手迹:“少读书,少用脑,少会客,少开会,少抽烟,多休息。”他对一切的人、物都怀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善意”去对待、去处理,即使对曾经在“运动”中对他进行“声讨”、请他“坐飞机”的人,他仍“心怀善念”,甚至仍视为朋友。平静是他的性格,是他的天性。因为平静,才懂得欣赏平静,于是乎,甚至父亲喝酒时的习惯也让先生回味不已。浪漫不仅是他与生俱来的性情,更是伴他一生、屡经磨难也不离不弃的特征。先生在1941年10月11日的日记中,记下了当他得知原定不日即将见面的郑安娜“飞韶改期”时,产生的一种“挫败”感。字里行间充溢着对郑安娜的思念、对爱的呼唤、对浪漫的追求。
冯亦代对家人、对父辈有着深厚的感情。在他的文字中,多次表达着这浓浓的亲情。就连他的兴趣与爱好中,也蕴涵着亲情:“但是爱水仙竟成了我的癖好,以后我也浪迹南北。走到哪里,只要有水仙,总是要栽的。到了开花时,闻得花香,我便会想起我的祖母和祖父。他们去世早已过了一个花甲,但他们的音容还会不时在我心头荡漾着。”其实,对亲人的思念与怀念,何止仅在水仙中。想到祖父,他说“祖父故世后,我狠狠地哭了几场,我觉得老家里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过了些时,便搬到我四舅家去住。但不时我还回老家去看看,总要到祖父住过而如今显得空荡荡的房子里逗留一下。”想到父亲,他说:“想起父亲,我没有悲哀,只有负疚和歉然之感,我总在心头说,要是我能使他辛苦了一辈子的晚年过得稍稍顺畅些,早有个落脚的窝,他一定不会那么早死去,而看不到光辉的今天的。这真是莫大的遗憾。”想起母亲,想到母爱,自幼失母、由祖母带大、到八九岁时因祖母去世无人照管、父亲便把他托付给寄母―――冯亦代生母的莫逆之交―――邹淑慧的冯亦代表达了对母爱的强烈的渴望,他说“有母亲的人是有福的,但有时他们并不稀罕,视为应得;可是作为一个从小死去母亲的人来说,母爱对他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他盼望有母爱,他却得不到;他的幼小心灵,从小便命定是苦楚的。”
92岁的冯亦代走了,离开了这个他曾经无限眷恋的世界,辞别了晚年相伴的爱人黄宗英,辞别了黄苗子、郁风、丁聪等那些曾经与他相识相知共风雨的朋友,悄悄地走了。先生走了,身后留下的是我们取不尽的财富,是厚厚的译著与作品,是坦坦荡荡的为人,是严谨认真的治学,是浓笔重彩的立于天地间的一个大大的“人”字。
(《冯亦代自述》 李辉主编 大象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