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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妮•莫里森的“奴隶马车”

2005-03-23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在众多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托妮・莫里森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显得尤其不一般。和南非的戈迪默相比,虽然她们同是女作家,可我对戈迪默就没有像对她那样喜爱。戈迪默的小说读起来,感到干巴、枯燥,味同嚼蜡。也许因为戈迪默的小说描写的是她身临其境的事件,她本身就生活在黑暗的种族制度猖獗的时代,因为无法拉开

距离,便失去了因为遥远的距离而造成的美感,而那恰恰便是托妮・莫里森小说中令人感到滋润的地方。她生活在20世纪和21世纪的美国。可能由于她自身是黑人的缘故,她的小说几乎部部都是描述的美国蓄奴时代的故事。瑞典皇家文学院给她的授奖辞是:以其富于洞察力和诗情画意的小说把美国现实的一个重要方面写活了。初读这句授奖辞也许会觉得糊涂:美国现实的一个重要方面?她的最主要的作品有长篇小说《最蓝的眼睛》、《所罗门之歌》、《娇女》和《爵士乐》等。上述第一部小说描写的是黑人父亲强奸了亲生女儿。最蓝的眼睛被污染了。《所罗门之歌》写的是一个黑人青年回到美国南方寻宝的故事。随着他踏进南方的脚步,一步步地深入,已经远逝的南方黑奴时代复活了,他进入到了过去。《娇女》的叙事更加令人触目惊心:女黑奴塞丝在携女逃亡途中遭到追捕,因不愿看到孩子重新沦为奴隶,她毅然将孩子扼杀……18世纪的奴隶制早已废除,而塞丝杀死的幼女的阴魂归来,日夜惩罚母亲当年的行为,并以色相引诱其母亲的恋人保罗・D,企图独占母亲的爱。后经邻居众人的驱鬼活动,才把婴孩的鬼魂撵走,塞丝终于从过去的梦魇中解脱出来了,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我想授奖辞中所说的“现实”无疑是指刺穿现实而渗透过来的“历史”。

如今的世界表面上是不存在奴隶制了。奴隶虽然“解放”了,有了大范围的自由,但奴役的本质没有改变,奴隶制变着花样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去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V・S・奈保尔说“现在的奴隶走在邦德大街上,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昂首阔步,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这可能是大多数世界性文学大师一直深入思考的主题,它太严肃了,令那些通俗作家、世俗作家望而生畏而却步。托妮・莫里森在“获奖演说”中说“官方的语言铸成以造就愚民,特权的保留是一种磨得锃亮的盔甲,是很久前就离去了的武士的空壳。但它在那里,木然、肃然、令人伤感、赚得小学生的崇敬,给暴君以庇护,给公众以平稳、和谐的假象”。可见她思考的确实是“现实”,而非“历史”。她能捕捉和心领神会到还没有死僵的逃逸到现实世界中的历史恶灵。请看她是如何描述奴隶马车的(鬼魂一样的奴隶马车):

请对我们说说船队如何在复活节离开了海岸线,成为弃置在一块田地上的胎盘。请对我说说装满奴隶的马车,奴隶们的歌声轻柔得和正在飘落的雪花难以分辨,对我们说说他们如何从挨得最近的一个肩头弓起的状态知道了下一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他们如何想到热气,又想到太阳。他们如何抬起脸,像是在这儿等人带去。转身,像是在这儿等人带去。马车在一个旅店门口停住。赶车人和副手提着灯走进去。马粪热乎乎地掉在它蹄下的雪地里,那丝丝的冰雪融化的声音使那些早已冻僵的奴隶们感到十分妒忌。旅店门开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闪开那道射出的光线。他们爬上马车。男孩三年以后会拥有一把枪,但现在他提着一盏灯和一罐热桔汁,给奴隶们依次喝着;女孩给他们吃面包和一片片的肉,凝视了一眼她送给吃的那些奴隶的眼神。男奴隶给一口吃的,女奴隶给两口吃的。一人看一眼。奴隶们也看了她一眼。下一站将是最后一站。但不是这一站。这一站是温暖的。

……奴隶们被关在马车的木笼里,手被紧紧地缚住……我想这便是托妮・莫里森的“奴隶情结”。我们都是奴隶,坐在马车里,驶向最后的一站。那最后一站是奴隶主的庄园还是灵魂的天国?似乎两者都是……(朱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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