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这位创作过轰动百老汇作品的剧作家、政治上采取社会批判态度的小说家、左倾知识分子和伦理学家,实现了五千万男人的一致梦想―――娶梦露为妻,以此向战后萧条时期和50年代慢慢恢复
起来的美国式的清教徒精神挑战。
近看梦露,不见了欲望的诱惑,看到了单纯的笑容、看到了青春的萌动、看到了无助的茫然……我们怀念梦露,就让时光倒流五十年,回到属于玛丽莲・梦露的那个时代。回去,不是为了膜拜,不是为了追捧,而是为了看得真切,为了寻找一个真实、美丽、寂寞和痛苦的女人。这个女人留给了我们太多的话题和疑惑,也留下了足以影响一个世纪的魅力,而她,给自己留了些什么呢?
阿瑟・米勒要和梦露结婚的消息对一切闻知此事的人无疑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即便玛丽莲・梦露本人也觉得有点突然,事后,她说:“他竟向全世界宣布了这个打算。你们明白吗 你们知道,他从未郑重地向我提出此事。当然我们确实曾说起过这件事,但一直没有确定下来。”
阿瑟・米勒没有征求玛丽莲的意见,自行宣布要结婚,这个消息使他成了大众关注的焦点。他倒是平静悠闲而又极为自信地坐在摄像机聚光灯前,面带难以觉察的微笑,仿佛是一个载誉的胜利者,一个地位显赫的人物。
他是否预料到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单独坐在那里,从今以后就和玛丽莲出双入对 他是否因此而尽情享受这一片刻时光 “像大多数剧作家一样,我也是个演员。”后来他强调地指出了这一点。
米勒家是一个大家庭,在社会形势日益恶化,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席卷全国时,他们迁到了布鲁克林区,那时这个家庭还在扩大。父亲伊西多尔・米勒曾因为连他的出生卡片上的字都不认识而被大多数族人所轻视。但是后来这些远房家族却真心实意地支援着他的姐妹、兄弟、堂兄弟、表兄弟和他们的亲属,他们也干起了他老米勒的生意。阿瑟是在学校里首次听到阶级之说的,那时的社会阶级意识一点也没有因为大萧条时代的普遍贫困而减弱,米勒从那时起,对这种社会现状就有一些思考。当时与米勒同班的有一些黑人和波多黎各人,他与他们友好相处。但他知道,他比他们优越。阿瑟将上大学,而大多数同学都没有这么幸运,他们没钱上大学。
他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大学,但是,他除了学习和尝试着写作之外还要出去赚钱。
米勒是一个崇尚道德的人,也是一个清醒的观察者。那时他就看到,阶级压迫不仅引起了美国经济的崩溃,从根本上说,它也是一种道德的毁灭,充分暴露了美国社会冠冕堂皇的表面背后的虚假和伪善。
米勒在闲暇时开始尝试写作,甚至在帮别人干活补贴学费的时候,他还在运送货物的车上争分夺秒地学习,他曾说:“我害怕虚度年华胜过害怕死亡。”
后来专门写剧本对米勒来说是一种自我剖析,在美国经济衰退的窒闷空气中写作和生活,是“一种允许说出不便启齿的话的行为”。在米勒回首往事时,他的一生中个人的小天地和整个大千世界总是比婚姻更强烈地吸引他。
而这个时候的梦露,不仅仅与米勒关系亲密,还与当时非常有名的演员马龙・白兰度也交往甚密。白兰度是梦露仰慕已久的演员,他们一起合作了一部电影后,关系就很亲密了。虽然这时的梦露快和米勒结婚了,在梦露的字典里似乎没有忠诚这个词,性也是她送给别人的小礼品而已。他们的亲密关系在梦露与米勒订婚后就结束了,但他们友谊一直保持到梦露去世。
米勒初次遇见了玛丽莲・梦露的时候,他就像心里突然有了一块腾开的空地一样,准备接受这个人的一切。他还没能发现藏在她光彩夺目、勾魂摄魄的动人体态的躯壳里面的那个孤寂的灵魂,但却偶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内在品质。米勒首先也是被梦露的外在深深吸引,那是半个美国的男人都仰慕的容颜,他当然也“绝望地向往着这个女人”。他在玛丽莲身上体验到一种真挚虔诚的爱情,他希望她能了解这种深情,并在这种深情中看到一个优秀的、坚强的、沉着稳健的米勒,这个米勒会在全世界面前为她辩护。这些一时涌上米勒心头的臆想并不是虚构的戏剧,而是他的真实生活中的真实想法。但只不过这生活的创造者并不完全是他自己而已。
玛丽莲是深爱着阿瑟・米勒的,也知道她爱的是什么。米勒代表的是另一个世界,而她感到自己是被那个世界排挤出来的,她希望他们的婚礼能够在严肃庄重的氛围中进行,这也是她一直渴望的。在这次婚姻中,她竟有些守旧的观念,愿意把她的丈夫高捧在上。虽然她曾巧妙幽默地论证了一切男人的希望都是荒谬的,也曾与男人们逢场作戏,对他们施展魔力,但现在她希望为她的丈夫洗烫衬衫,对阿瑟・米勒尊崇仰视,这在她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完全不同于对“船长”多尔蒂或那“永久地”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以及总挑剔她的穿着打扮的迪马乔。此外,她当然还要继续当明星,拍电影,要拍一些比性感的金发女郎更多一些内涵的严肃影片,要拍一些表现人性而不是重复老套子的影片,在这些影片里还要给思想留下一席之地。
米勒也深爱着玛丽莲,不但他自己这样说,他的亲密朋友们也这样说,人们看到的也是如此,而且他希望君心似我心。“她像一个孩子一样,也像我一样,她想把自己的灵魂与世界上的另一个人的灵魂合二为一……因此她才结婚。”
这一天,6月29日,也就是梦露30岁生日不久,两个相爱的人终于结婚了。米勒为梦露买了一条刻着她的名字的纯金饰带,梦露则在结婚照片上写下了:希望,希望,希望
结婚那天,并没有响起婚礼的钟声。那是一个宁静的中午,婚礼在玛丽莲新公婆的住处,康涅狄格州的罗克斯巴里举行。母亲奥古斯塔参加了婚礼,自从阿瑟又一次得了个什么戏剧奖以后,她在这条街上更加闻名了;父亲伊西多尔也参加了婚礼,过后他把一张刊登他与玛丽莲合照的报纸揣在上衣胸前的口袋里,逢人便拿出来让人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举行婚礼那一天,一个疯狂追踪他们的女记者不幸遭遇了车祸,以后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又出现了可怕的喧闹和混乱。会后玛丽莲、米勒和证婚人前往纽约州的怀特普林斯,晚上8点半左右到了维斯特切斯特县法院,四分钟之后就在法官西摩・拉宾诺维茨面前签署了证明他们结婚的文件。
婚庆的庆祝活动是几天以后的7月1日在米勒的女友和代理人凯伊・布朗的家里举行的。玛丽莲身披的白色婚纱带有咖啡色花纹,与奶油色的衣服很相配,她的情绪也显得恰到好处。后来她按奥古斯塔的方法亲手制作面条,并用电吹风机把它们烘干时,也表现出同样的聪明灵巧。这一天她和所有新婚的姑娘一样,有些神经质―――顺便提一下,阿瑟・米勒也并不比她更从容。新人被一些亲密的朋友们簇拥着,这些朋友都真心实意地祝愿他们此生幸福美满。
仪式由拉比罗伯特・哥尔德伯格主持,进行得温馨顺利。而米勒在这“时代的转折点”上思考他的生活时,倒觉得这两天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哥尔德伯格提醒玛丽莲对未来的日子,对犹太教,对妻子的职责和角色有所准备。罗斯登说,所有对此露出嘲笑之意的人看到他们俩严肃的神情都安静下来。关于宗教节,并不是米勒提出了什么要求―――他们家对待宗教向来就马马虎虎,倒是玛丽莲有这种愿望,她想更好地适应米勒的亲属们。
“此刻就是永恒”,一向很少有浪漫情怀的阿瑟让人在结婚戒指上镌刻了这样的话。“她一出现,未来的一切都变了”,当时米勒心里暗想。现在天随人愿,一切都与预想完全符合,良辰已到,他们不必再等待,幸福将绵绵无尽,地久天长……
结婚对于他们俩都不是第一次,两个人对此却持有不同的态度,所以也就产生了不同的感受。玛丽莲有一种实现了梦想的感觉,这些愿望和美梦从苦难的童年起她一直伴随着自己―――她的恋父情结终于得到了释放。米勒则毋宁说是进入了一种似乎是虚静寂灭的境界,可以以此烧尽一切努力和劳累,治愈他在她身上看到的创伤,同时也治愈他在对自我堡垒的保护中养成的冷漠。在他眼里,梦露就是生活中普鲁斯特与里尔克的抒情诗。
米勒的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20世纪50年代颇有影响的理论,即在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有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说法,对他也产生了影响,况且他的妻子不仅仅美丽,而且有才智:“我曾梦想,我们两个彼此独立,却又能互相支持肩并肩地工作着。这一梦想现在看来已经成为现实了。”
婚后半个月,米勒卖掉了罗克斯巴里的那所房子,把那里的事情料理完毕,他们夫妻就飞往伦敦,因为梦露要在那里参加《王子与舞女》的拍摄,米勒也要继续他的写作。在一次罗丹作品展览会上,玛丽莲被两尊雕塑《皮格马利翁》和《上帝之手》深深吸引住了,特别是《上帝之手》:在一只硕大无比的大理石手里依偎着一对小人、他们幸福地藏匿在那里,受到上帝之手的保护,怡然自得。她觉得这很像她和米勒,他们在一起将受到保护,平安快乐。她坚信如此。
而他呢 为什么一个有智慧的头脑要娶一个绣花枕头 已经有不少人尝试要分析和解释这一令人费解的事件,众人的分析和解释都有其合乎情理的地方,比如:米勒生活在一个童话之中,把自己当做一个王子要去吻醒睡美人,那么,梦露就是公主了。这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还比如:米勒有意和好莱坞的魔力调情,想沾一点玛丽莲名声的光。
在一些玛丽莲与他紧紧依偎的照片里,他骄傲地面对照相机镜头或看着地平线,就像那些拥有别人得不到的宝贝的人一样。有时她抚摸着一团毛线要为他织一件上衣,“从现在起我要亲自照顾他”,当他把她抱在怀里,把手放在她的臀部或肩膀上时,她觉得这手与罗丹创作的上帝之手一样带给她无比安全的感觉。
后来,当有关玛丽莲和伊夫斯・蒙坦的风流韵事如同旋风一般轰动世界时,米勒把梦露照片紧贴在脸上,闭着眼睛,身体发软,仿佛要依靠什么支撑才能站住。这时,他是一个被妻子欺骗的绝望的丈夫,还是一个对别人说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钟情者,或者是一个能对丑事一笑了之的达观之人
(本文摘自《梦露画传》,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婚后,梦露与米勒在他们共同在康涅狄格州购买的房子前,看得出他们对未来的生活满怀希望,梦露的恋父情结在米勒这也得到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