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在报上看到你将王蒙小说《青狐》改编成话剧的消息,明年将在北京人艺舞台上隆重上演。你是怎么想起来写话剧的?
徐坤:写剧本是应人艺副院长、也是导演任鸣之约。任鸣跟我都是北京市青联委员,他还是个副主席,平时在一个文化组活动,常有联络。他跟我说过
记者:以前写过话剧吗?
徐坤:没有。但我一直都是人艺的发烧友,话剧也是我崇拜的艺术最高境界。每当钟声响起,大幕拉开,心中便油然升起庄严神圣之感。人艺那些著名剧目《茶馆》《狗儿爷涅磐》《哗变》《推销员之死》《阮玲玉》《鸟人》等我全看过。当年看蓝天野和于是之版《茶馆》,看完热血沸腾,激动得和朋友在醉人夜色中从首都剧场一路步行走回北三环。
因为懂得,所以改编
记者:怎么就想到要改编王蒙的《青狐》?
徐坤:就剧院方面来说,相比起其他题材,他们更喜欢排演反映现实生活的、有影响的当下题材的戏。2004年年初,王蒙先生的《青狐》单行本问世,一只著名的女狐狸就在广大读者中间神出鬼没,活灵活现。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小说。从艺术直觉上来说,“青狐”这个意象太好了!想想吧,月光下一只神出鬼没的狐狸,不光偷鸡摸狗,还会写点小说!嗬!神啦!她完全是个舞蹈和诗歌的喻象,有造型,有姿态,有动感,有玄机,颇有点像是从《聊斋》里走出来的鬼精灵,但是分明,她身上担着那么多历史和时代的苦厄和重负!其次,我觉得,青狐这个形象,在平面的书写评论中,没有得到应有的阐释。青狐是中国文学艺术长廊里一个个性鲜明的女性形象,她如同蔡文姬、阮玲玉、萧红、张爱玲一样,是一切耽于浪漫、沉于幻想、有着独立人格追求的女性化身。
记者:王蒙先生知道由你来改编吗?
徐坤:版权与合同之类的事情,由剧院跟王蒙先生方面打理。我的任务,就是改编。把一个三十多万字的小说,变成一个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演完的舞台剧本。
记者:任务不轻啊!王蒙的作品不太好改编。据我所知,除了黄蜀芹导演过电影《青春万岁》之外,好像还没有别的改编成影视,尤其像《青狐》这样一部难度大、有争议的作品。你这有点像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徐坤:(嘿嘿嘿)你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呐。
记者:“太岁”后来怎么说?徐坤:那还能怎么说?鼓励呗!
美轮美奂,亦幻亦真
记者:我看过《青狐》,似乎没有一个连续完整的故事情节。改编过程中遇到过困难吗?
徐坤:当然。改编的过程既胆大包天,又战战兢兢。对我来说,这既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充满了叛逆之情,又饱含虔敬之心。首先因为这是王蒙先生的著作,其次因为这是北京人艺的大戏,第三是因为我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情。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增加了刺激、挑战性,像要参加一次大规模考试,差不多连续半年,一直都处于亢奋之中。
记者:小说和话剧,毕竟是两回事。你怎样把王蒙书中大量意识流的东西,化成可视的舞台形象?
徐坤:首先要梳理故事线索,找到戏剧冲突。我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知识分子、时代、女性、爱情、命运。剧中既要保持王蒙汪洋恣肆、排山倒海般的语言风格,处处闪耀着思想锐利的锋芒,同时在大段台词念诵之时又不能过于拗口和晦涩。
记者:青狐这个造型是怎么处理的?
徐坤:关于青狐的人物阐释,我是这样写的:青狐,女作家,30来岁。美轮美奂。敢恨敢爱,有个性。“爱还是不爱,被爱还是没有被爱”是她的人生信条,一如哈姆雷特王子的名句:Tobeornottobe。为了爱情与文学,甘愿上刀山下火海。同时作为一个才女,她被压制得太久太久了,她用生命爱情与创作表达了她对于新时期的最强音。她的最主要造型,是“狐狸拜月”,几场重头戏都是在有月亮的夜晚进行;她的最主要道具,是一只巨大如椽的笔,形同男性生殖器图腾。笔是象征,也是隐喻,代表着男性文化权利。女性手中持笔,寓意着文化权利的更迭。她的身段增加戏曲和舞蹈动作。同时强化她跟几个男人的爱情对手戏。
记者:你这么一说,连我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了。能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一下《青狐》剧的风格吗?
徐坤:在诗与真之间。美轮美奂,亦幻亦真。
青狐的理想人选是张曼玉
记者:剧本写了多久?
徐坤:从去年十・一过后开始着手准备,12月用一整月时间写出初稿。然后请几个朋友帮着看了一下,他们都熟悉王蒙小说的场景、内容。我特别要感谢李青、崔艾真、潘凯雄、谢有顺这几位朋友,他们给了我最无私的帮助和无形的鼓励,并毫不客气地提出了非常中肯的意见。有了他们从各个方面把关以后,我心里比较踏实了。然后一月底写出二稿,拿给人艺看。再后来,就是人艺召开新闻发布会,把《青狐》列入排演计划,明年搬上舞台。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又不断的打磨,力求完美。
记者:演员确定了吗?你心目中的青狐人选应该是什么样子?
徐坤:我在给这个人物设计动作台词、进行舞台造型时,心中的模本是张曼玉。她的身体语言尤其丰富,特别富有感染力,能够表现出青狐所具有的聪敏、娇媚、性感等诸多特质。但是她国语不灵,演话剧不太现实。
记者:国内女演员,还有谁适合?
徐坤:这不是我能想得出来的。感觉中,话剧演员周瑾和徐帆也很不错。总之,用导演任鸣的话说,这个角色,谁演谁火。
记者:《青狐》改编结束后,现在手里在做什么?
徐坤:继续写作,在创作一个小剧场的戏。
记者:这是不是标志着你另一条创作道路的延伸?
徐坤:不知道。随缘吧。机缘到了,总会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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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原来自己可以做更多的尝试
毕淑敏的《血玲珑》、《红处方》等作品曾被改编成电视剧,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去改编作品,她觉得那是另外一个行当。在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博士方向课程结业之后,她自己开了家诊所。有一天,人艺副院长任鸣来到她的诊所,告诉她想把《心灵7游戏》改成话剧。他们认为这部作品具备话剧的元素,是有意义、也很有意思的题材。谈话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毕淑敏才发觉他们谈话的主题是希望自己动手改编,而且把《心灵7游戏》中7个游戏都改成话剧。
毕淑敏:“《心灵7游戏》是一部心理散文,也可以说是科普文章,其中没有贯穿人物,也没有情节,与话剧差别很大。我觉得有难度,而且我不喜欢话剧,表演夸张,节奏很慢。我从来没有写过剧本。但他们说,你放开写,按自己的想法写。”被人家鼓励着,要求着,催促着写完了,毕淑敏发现又开辟了新的领域:原来自己还可以去做更多方面的尝试。有这么宽松的环境,她可以尝试把下面的几个游戏都改编为话剧。
“我的五样”将于“五一”上演。看过连排之后,毕淑敏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人艺的青年演员非常敬业,他们揣摸人物的心理,把握非常准确。坐在台下观看“我的五样”,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一个画家,突然有一天看到自己的画活了,站起来了。毕淑敏由此非常感谢人艺:“如果不是他们说这个题材能改,我肯定不会想到把它改成话剧。而且他们让我随便写。没想到交上去后他们很满意,认为可以放到大剧场演,可以调动更多的大剧场的形式。《心灵7游戏》没有大的时间跨度,没有剧烈的矛盾冲突。完全和传统的人艺剧本不同,感谢人艺的胸怀和包容。”
现在,毕淑敏所开的诊所已经交给朋友去做。她开玩笑说:“我之所以不做,不是因为没有需求,而是需求太大,市场太大。来的人太多,点名找我。做心理医生占用太多时间,那么多心理问题如果一个个解决,一个人的时间太有限,但是如果写成书,可以和更多的人交流。”她认为,作为一个散文家、小说家、剧作家或心理医生并不重要,她喜欢利用语言文字把自己所感悟的、所关切的表达出来,和其他人交流,向这个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身在其中感觉很有趣,并能对人有帮助,这是她生存的目标,别人的期望、评价、
归类或一种什么定位,都不重要。“就像有人问我穿什么衣服,中式、西式或旗袍,我会说怎么舒服怎么穿。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我可能下半年写一部长篇,明年再写一部科幻小说。为此我一直在准备,做些阅读和科学知识的积累。”
叶广芩:《全家福》的改编数易其稿
叶广芩的《全家福》是北京人艺2005年的大戏。剧本取材于同名长篇小说,以不为人们所熟悉的古建行业为背景,在社会变革中展开故事,情节曲折生动,语言风趣幽默,表现了北京人对生活、对世事的积极态度和达观性情。小说《全家福》一经推出,在文学界和社会上引起了广泛的好评。后以其“京味儿”和现实主义风格被北京人艺看中,决定将其改编成剧本。小说作者是对北京百姓生活非常熟悉的叶广芩女士,她自2003年“非典”期间动笔,数易其稿,最终与北京人艺编剧王志安合作将小说改编成剧本。较之于北京人艺的一些传统话剧《北京人》、《茶馆》、《天下第一楼》等戏,该剧时间跨度更长,小说原作也是散文化的写作形式,因此导演难度相对较大。故事跨越了7个特定时期,该剧导演、北京人艺副院长任鸣用7首各时期的流行歌曲将其串联了起来。任鸣说,剧中的每首歌都是大家所熟悉并能够引起观众共鸣的。而事实上,很多观众非常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舞台布景、人物服装跟当时歌曲所反映的时代非常契合。
对于习惯了快餐文化的观众来说,该剧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全剧近3个小时的演出的确在考验观众的耐心。该剧刚上演时,就有人怀疑是不是有观众能忍受得了这3个小时。但任鸣却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用充分的时间来演绎的好戏同样会得到观众的欢迎,不需要在时间上有更多限制。从演出效果上来看,观众融入到了戏中,为剧中人物有喜有悲的遭际,起起落落的身世而感动,而唏嘘。
人艺副院长任鸣:渴望优秀作家介入话剧创作
作家本人根据自己的小说改编话剧,比较原汁原味。过去最成功的典型是曹禺改编巴金的《家》。我认为只要对戏剧有一定把握,不论什么身份,这些没有定律。目前话剧最缺的是剧本创作,我们特别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作家进入戏剧界,无论原创,还是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