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思同,1994年北京大学地球物理系天体动力学专业本科毕业;之后,自愿放弃分配到部委的工作,白手起家在中关村创业;2000 2003年,重回北大攻读MBA;现为某高科技公司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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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光华MBA2000A班“老陕”靳思同被“班头”刘通定义为“有钱的好男人”,刘通甚至一厢情愿地期望思同早日进入福布斯中国富豪排行榜。
在茗立茶艺馆,靳思同挑了一间洒满阳光的小室,衔着烟卷仰坐在沙发上,我在他的斜侧坐下,片晌无语。
还是靳思同先开了口:“工农商学兵,三行五业都与我有关”,“我还在最正规的军事院校正儿八经地当过一年兵”。我知道,他所说的当兵的旧事,指的是曾在解放军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一年军训能否算当兵 这虽然值得商榷,但靳思同却是异常看重那一年的军训,他说那是一次特殊经历,没齿难忘。每每写及个人简历,靳思同总是习惯性地先写下“石家庄陆军学院军训一年”的字样。
我很想知道,经历了军营的历练,一个出身于中国最高学府的白面书生,是怎样在中关村闯荡出一番事业,这个很早就选择了与众不同的发展道路的人究竟有什么特质?
1989,不能忘记
1989年,时年17岁的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大。我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我所在的中学上一届出过一个陕西省的高考状元,我的奋斗目标也是瞄着高考状元去的,但结果并不理想,反而没发挥出真实水平,可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不管怎么样,我从一个悠闲的小地方迈进了我一直向往的殿堂。
没进北大,卷着铺盖的我直接被拉到了石家庄陆军学院,从一个天真散漫的中学生突然变成了一个军校学员。
我们当时每天的作息极有规律:早上6点起床,3分钟后下楼集合、跑操,半小时后早餐,上下午各4节课,晚上也被名目繁多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在军校,打靶、射击、训练,所有的内容都以课程的形式出现,教官都是全军抽调来的骨干。我们北大的700多名新生被编成1个大队、6个中队,中队下面还有区队。我在23中队,中队长是从老山前线载誉归来的战斗英雄。到现在为止,我也毫不怀疑中国军人的战斗力,在我看来,他们的凝聚力、执行力无疑是最棒的。
中关村逐梦
当初我是抱定了当物理学家的远大理想上的北大,但还是在军训时,我理智地打消了那个念头。我们班有好几个奥林匹克物理竞赛冠军,和他们相比,我差距太大。我当时痛苦地意识到我的理想是那样遥不可及,于是选择了放弃,当然后来也明白了是因为他们比我提前学习了大学的课程。
在半工半学中我迎来了毕业分配。北大的分配相对公正,我的成绩排在全班前十名,不费力地得以留京。几经周折我被分配到国务院某部信息中心。地点在甘家口附近,我去看了一次,就断然决定不去那里上班。
那座灰色的苏式大楼让我感到很压抑,我一想到马上要变成一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就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另外,不羁的个性也让我觉得自己在机关里混没戏。幸好我遇到了一个很开通的上司,至今我也很感激他。报到后我和这个上司 信息中心主任 谈了一回话,我说我不想来。主任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可以,我看你也不像在我们这儿工作的人,你停薪留职吧。”
就这样,出了校门,一天班没上,办妥了停薪留职手续,我就一头扎进了中关村。我向家里借了两万块钱,在北大南门租了个两室一厅,就算有了个窝。为什么选择中关村 因为那里离北大近,又得市场经济风气之先,我想那里可以实现自己创业的梦想。
我推崇中国的民营企业家,因为我也是这个范畴的人。只有自己做起生意来,你才能知道赚钱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最早,我和几个哥们在中关村电子世界租了个二十多平方米的门脸“炒货”,卖电子设备,基本上把自己混成了一个地道的“村里人”。一件有趣的事情是,有天一个和我还算比较熟的哥们去看我,在抽屉里无意中看到了我的北大毕业证书,这哥们嘲笑我:“哪儿买的 多少钱 给哥们也弄一个。”
我正色道:“你X的,爷正经是北大毕业,你打听打听去。”
那家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就是不信。
不用去单位按月领工资的我外表平和,但内心焦灼:我要生存啊。从1994年出了校门,直到1997年,是我在中关村的“草莽年代”,没有主业。板卡、内存、多媒体产品,什么挣钱做什么,杂乱无章。与哥们的合作也是合合分分,没有固定的可以信赖的伙伴。
1995年时,我抓住了一个大客户―――烟台一家公司。说来也很偶然。那是一个细雨纷飞的日子,一位操着山东口音的外地人在我们那个小公司的门檐下避雨。上去一搭讪,来人竟是烟台一家公司的采购经理。我喜出望外,拉他进屋,介绍公司,介绍我这个人,当然没忘记告诉他我是北大毕业生,我想这有助于他对我们公司的信任。一桩生意就这样谈成了。从此,那个经理很少来北京采购,全由我包圆儿了,这是我第一笔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我的公司转型。
1996年底,我们的小公司一盘点,非但一分钱没挣着,还亏空了不少。我妈借了我四万元钱才把窟窿补上。我妈常说她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有来历的。我想,这样可不行,还是单干吧,从那以后我就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
我个人的第一桶金是在做打印机时掘到的。激光打印机向来是惠普的天下,别人插一脚进去很难,可巧惠普的一次业务调整闪出了一个市场空当,经朋友介绍,我成了日本松下激光打印机的“五道贩子”,做一个新进入中国的产品的市场。
在松下激光打印机做得比较好时,松下总部曾邀请中国的代理商去日本参观学习,可怜我这个“五道贩子”居然毫不知情,被残酷地剥夺了机会,这档子事让我特撮火。聊以自慰的是靠着卖松下激光打印机我掘到了第一桶金,而在这之前,我的个人资产是负数。
我没有在大型跨国企业待过,这是一个遗憾,我也想补上这一课,但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走过“草莽年代”
告别“草莽年代”,随着在商场上的经历越来越丰富,我做事情也更加规范。我目前的公司只做一种产品:电脑外设。这个公司的前身是中外合资企业,是中关村一家有名的高科技民营企业集团的子公司,由于经营不善而破产。1998年,我用五十多万元把它买了下来,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几年打拼下来,还算有了一定的成果,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我毕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机会来了,抓住,就这么简单。
在一个闲来无事的下午,我翻出了1998年的MBA考题,试着答了答,觉得很简单嘛。于是想,没事考一个玩玩吧。转天就报考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MBA。经过两个多月的复习,轻松入考场,拿到试卷却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题够难的啊。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一道道啃,数学题有一道我完全放过去了,实在是不会。我当时就想,这么难的数学题,我这个堂堂理科生苦思冥想都答不出来,文科生更是没戏了。所以我认为现行的MBA选拔制度不合理,尤其是对文科生极不公平。
结果还好,毕竟我的底子厚,如愿以偿重返北大。这次再走进燕园的大门,我也是感慨万千,与10年前那个羞涩的外省懵懂少年相比,如今的我练达稳重,已经判若两人了。也许,这就是教育的力量吧。你一定会追问我,为什么不上清华的MBA而考北大的MBA 我只是认为清华学生是可用之材,但我为什么要上清华MBA 给个理由先
上北大光华MBA的理由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真要去了清华我肯定受不了,我爱北大的自由。现在我们同学中有二十多个“狐朋狗友”经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脾性相投,坦诚以待,了无功利。现在交这样的朋友已经很难了,可能这才是我们上MBA的最大收获。我是这里面的火种,可以燎原的那类火种。但我们这个MBA班里有一半人我不认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交流,我觉得很费解。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对MBA教育的评价 我想说的是:国内的管理学院对MBA教育还是不太理解的,北大光华也一样,并且光华的教学态度也不端正,反映在方方面面。项目负责人换来换去,没有一个很好的教学体系,还有教师的选择等等。
MBA第一年,我曾写过一封致管院领导的公开信,大发牢骚与不满。在一次座谈会上,当着诸多教授的面,放了一炮:我是北大毕业的,我觉得光华管理学院老师的水平低于北大的平均水平。
三年MBA教育对我的公司经营到底有何裨益 总的来说,会计学是MBA教学的一大短板,经济学我没学到新的东西,人力资源方面对我帮助最大,市场营销感悟很多。
我有我的微词。MBA教育基本上可以划入花拳绣腿的范畴,尽管如此,还是能教你比划个一招半式,有用没用就看你自己了。不管怎么样,受过正统MBA教育后,底气足了不少,心里很踏实,因为你知道别的MBA都是怎么回事了,就像你上了北大就知道北大毕业生不过如此一样。
MBA与北大都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事。
采访结束时,我对靳思同说:“我见很多当了老板的人都醒目地把自己MBA的头衔陈列在名片上,你为什么不附庸风雅一下,博得一点商业同道对你的崇敬 ”
靳思同的回答铿锵有力:“卖北大牌子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没卖上,要卖就一定卖个大价钱 ”
(本文摘自《自讨苦吃―――穿过北大的MBA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