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天津站赶往全国书市会场的途中,一幢名为“近代天津与世界博物馆”的漂亮的小洋楼一闪而过,却短暂吸引了我的目光。“近代天津与世界”――多么
近代天津与世界,几乎就是浓缩了的近代中国与世界。
败的不是高城阔墙,胜的不是坚船利炮。古老的东方文明与近代西方先进文明的碰撞和交会,把天津变作了残酷的实验场,但在另一方面也把反思和考量这种碰撞的历史现场给予了天津。
当次日中午凭借残存的印象摸索着找到这座位于河北路314号的三层小楼时,我却被告知并不对外开放。但是看门的李先生在这些硬性规定面前表现出了适当的善解人意和变通,我得以踏着咚咚作响的木质楼梯,亲近那些历史遗存的物证。在二楼东南角的展室里,我看到一帧帧以风格各异的漂亮建筑为主题的照片,它们的说明文字无一例外是“×××故居”,而这“×××”则全都是那个历史时期中国的名士与显要(这在现在看来,似乎炫耀的成分居多),至于该建筑建于何时,又为何人所建,则全无交代。就这样,在我看来,历史在这里成了一个断面。
回到会场,我在为数甚少的新书中,找出了几部反映历史断面的书。
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路德文集》或可能为我们探寻“欧洲文明”肇始提供启发。“欧洲文明”最早进入近代,从16世纪至19世纪的几百年里领跑世界,其后又与美国联袂结成“西方文明”,在20世纪继续走在最前面。而马丁・路德是欧洲中世纪向近代过渡时期的著名改革家。他所发动的改革运动不仅是一场宗教改革,而且是一场社会改革运动,为欧洲和其他地区的精神自由和社会解放开辟了道路。这场宗教革命在欧洲人当中引起的震动是深刻而久远的,对欧洲社会和历史都具有划时代的影响。
这种表述很容易引起一种逻辑误会,好像马丁・路德启动了一种社会历史的进程(现代化),其实在他34岁贴出“九十五条论纲”反对教廷发售“赎罪券”时,只是因为怀着对新教的笃信而采取的一种不自觉的行为。我们把目光切入那个历史的断面,可以看到中世纪尾声欧洲教廷怎样陷入分崩离析的局面和欧洲历史面貌怎样从此一变。《融入欧洲―――二战后德国社会的转向》这部由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的学术新书,则有助于从另一个侧面去观察“欧洲一体化”和“全球化”进程。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1945年5月,德国宣布投降,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胜利。1970年12月7日,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首都华沙向犹太人殉难者纪念碑双膝下跪,代表德国表示忏悔。次年12月10日,勃兰特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1985年5月8日,联邦德国总统魏茨泽克在法西斯德国无条件投降40周年纪念活动上,谴责了德国发动侵略战争的罪行。1990年,随着冷战结束,分裂的德国以和平方式完成统一,赢得世人尊重与信任。1995年5月8日,总统赫尔佐克和总理科尔再次强调,德国当年发动“最可怕战争的罪责不容怀疑”。1996年德国将“奥斯维辛集中营解放日”―――1月27日定为“纳粹受害者纪念日”。2004年6月总理施罗德在参加诺曼底登陆60周年纪念活动时说:“在德国,我们知道是谁发动了战争,我们承认自己的历史责任,我们会严肃地承担起这一历史责任。”
战后德国历届政府都在认真反省,不但重视积极推进欧洲一体化进程,从体制上融入欧洲大家庭,更是从历史文化的深层次来教育国民、警示后人。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内,曾经的世界公敌成了和平使者。如此巨大的变化,缘故为何?这就是本书作者“通过分析大量资料与史料”所要向我们展示的一个又一个断面。
来看看我们自己。三联书店推出了茅海建的新著《戊戌变法史事考》。作者曾云:“许多我们已经有了定评的史实,其实不见得可靠,而在此不可靠史实上进行演绎与推论,甚至进行历史哲学的思考恐怕就更离谱了。”为此要“史实重建”。他沉潜五年半,不间断到北京的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东京的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台北的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故宫博物馆文献处搜集史料,在此基础上,对以往的研究进行通盘检讨,重新认识、补正和修订,但不标新立异,只提供事实,写成这部关于戊戌变法的最新著述。
美国史学大师与汉学大师史景迁“中国研究系列”(上海远东出版社),我想无需赘言,只管读来就是。
我们把目光放到当下。辽宁教育出版社的《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丛书》,集结了李强、黄荣清、洪大用、刘精明四位社会学者,对于1979年以后中国社会的巨大变化,予以剖析。社会学家通常用“社会转型”的概念概括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个深刻的社会变迁过程。迄今为止的26年里,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以平均超过7%的速度持续增长,这一段时间也是中国社会结构朝向现代化结构转型最为迅速的时期。本套丛书试图从社会学的角度发现、分析、探讨和解决社会转型期的不协调问题,包括社会分层问题、社会人口问题、社会救助问题和社会教育问题。
当然也有没能(也许是“不肯”?)进化到当代的社会形态――《原生部落丛书》(华艺出版社)里,我们看到厄瓜多尔丛林里的瓦奥拉尼人、南非大草原上的多汞人、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土著亚诺玛迷人、喜马拉雅的云居客波提亚人,以及白尼罗河流域的丁卡人,自古以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物质极其匮乏,生活环境相当恶劣,却顽强地存活并繁衍了一代又一代,而且创造了丰富、异样的文化。他们是人类历史学意义上活的标本,他们的历史则是绵延千年的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