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起始于20世纪40年代,最早明确使用“魔幻现实主义”这个概念的作家是委内瑞拉的乌斯拉尔・彼特里,他在短篇小说《雨》(1948)发表后明确指出,作品中老农在玉米地看到的裸体小孩就是雨的化身;在老农心目中这是百分之百的“真实”,是隐藏在日常现象后面更加真实的“现实”。他说,由于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作为一种独特的创作手法出现在拉丁美洲,是拉美作家长期探索本民族文学特色的结果。他们一方面在古老的印第安文化遗产中寻根,一方面借鉴欧美现代派作家的一些创作手法,探索表现拉美现实生活新的手段。欧洲超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无疑给了他们以灵感,但他们发现,美洲作家不必像欧洲超现实主义作家那样,要刻意在小说中去营造神秘和梦幻般的气氛,因为拉丁美洲的日常现实和自然环境本身,就充满了神奇和魔幻般的因素,作家只需把它们如实地反映出来就行了。
1949年,古巴著名作家卡彭铁尔在长篇小说《这个世界的王国》的序言里,指出了“神奇的现实”的重要性,认为拉丁美洲日常现实本身所具有的“神奇性”,对于文学创作具有重要意义。危地马拉著名作家阿斯图里亚斯的长篇小说《玉米人》,更把印第安人中大量存在的传说、神话故事、民族观念和习俗等,当作社会现实的重要部分加以描写,该作品问世后引起强烈反响。1955年墨西哥著名作家胡安・鲁尔福发表了中篇小说《佩德罗・帕拉莫》,他借助墨西哥农民的传统观念,在作品里打破了人和鬼魂之间、阳间和阴间的界限。这种生死无界的写法,使得人物可以自由往来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三维空间里,把人们的信仰、观念和神话传说当作不可或缺的“深层真实”加以描写。1967年哥伦比亚著名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百年孤独》出版,作品中除采用大量历史事件的资料之外,还虚构了小镇马孔多及布恩迪亚家族,并运用丰富的神话和民间传说,着力描述离奇怪诞、充满象征意味的人物情节和自然现象。作者强调这些“都是真实的,是现实生活的组成部分”。到了1982年,智利女作家伊萨贝尔・阿连德出版长篇小说《幽灵之家》,这是一部家族史,讲述了三个家族四代人的兴衰荣辱和恩怨纠葛,作家非常重视人物观念中的魔幻因素,认为魔幻因素可以更深刻地揭示心灵的变化和奥秘。西语文学评论界认为,这是又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的力作,称作者是“穿裙子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从上述发展过程可以看出,这一批拉美作家,把观念、想像、神话、传说当中种种魔幻因素,很巧妙地嫁接到丰富的现实生活中去,形成了一个有鲜明特色的文学流派,开启了拉美文坛的一次重大变革,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我国广泛翻译和介绍拉丁美洲文学,是从1978年以后开始的,魔幻现实主义就是其中影响较大的一个流派。1979年,沈国正在当年成立的中国西班牙、葡萄牙、拉丁美洲文学研究会上,做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生平与创作情况的报告,随后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戴际安等人,织织出版了《加西亚・马尔克斯中短篇小说集》。1982年8月在西拉美文学研究会第一届年会上,赵德明的《拉美新小说初探》,孙家?的《〈百年孤独〉艺术手法的分析》,以及丁文林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三篇论文,分别从文艺思潮、艺术手法和拉美新小说的总体情况,对魔幻现实主义做了较全面的分析,对于拉美文学在中国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1983年由沈国正、黄锦炎、陈泉翻译出版的《百年孤独》更在读书界引起了巨大反响。
读者对魔幻现实主义的热情,又进一步激发了西语翻译家们更多地译介魔幻现实主义的积极性。1984年在西安召开了加西亚・马尔克斯暨魔幻现实主义研讨会,从1984年到1994年,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如盛力夫妇翻译的《这个世界的王国》,黄志良翻译的《总统先生》,刘习良翻译的《玉米人》和《幽灵之家》,吴名棋翻译的《百年孤独》全译本,屠孟超翻译的《佩德罗・帕拉莫》等,都有了中译本。
在出版译作的同时,对魔幻现实主义的研究也十分活跃。1982年8月朱景冬主编和翻译的《拉丁美洲名作家短篇小说选》中,就专门开辟了“魔幻现实主义”部分,强调该流派的特点是“揭示存在于现实中的神秘。这神秘不是来自所表现的世界,而是隐藏和活动在其中”;1995年他又发表了专著《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巨匠》。已故段若川教授,以及陈光孚、林一安、陈众议等学者,或者开设魔幻现实主义专题课,或者撰文分析魔幻现实主义的理论及艺术特色,都产生了较大影响。社科院外文所及相关高校,还多次组织魔幻现实主义学术讨论会。所有这些,对帮助中国作家及读者认识魔幻现实主义,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随着包括魔幻现实主义在内的当代拉美文学在我国的传播,不仅使人们见识了一种新的文学理念和带有神秘感的作品,而且他们独具特色的创作手法,也引起了许多中国作家的关注和研究。莫言、阎连科、格非、邱华栋、范稳等人,都认为对于拉美文学应持认真学习的态度。北京作家李陀曾呼吁“要重视拉美文学的发展模式”。他说:“把拉丁美洲当代文学介绍到中国来,恐怕是(译界)近几年中最大的一件事了。”“拉美文学已经并将继续对中国文学发生重大的影响。”“我们有理由寄希望于那些研究、译介拉美文学的专家们,因为在过去不多的日子里,他们已经取得了那样大的成绩――为了这,中国文学史应该记下他们的劳作。人们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在中国文学发展的关键年代里,他们曾经怎样以自己的辛勤和诚实推动了文学的进步。”
李陀的这些评语,实际上是喜爱魔幻现实主义所有读者的共同心声。人们在感谢翻译家、研究家们已做的巨大成绩的同时,更期盼着他们再接再厉,继续为促进中国与西拉美文化的交流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