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著名的企鹅现代经典文库(Penguin Modern Classics)首次收入了一部中国小说――钱钟书的《围城》。有评论家指出,这是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重要一步,颇具标志意义。
英国的中国文学学者和翻译家蓝诗玲(Julia Lovell――朱丽娅・洛弗尔)日前在《卫报》刊出长文,以《大跃进》(Greatleap
forward)为题,回溯中国现代文学的西进,并剖析了它在世界上影响甚微的原因所在。
文章首先对比了中日两国在西方世界映射出的完全不同的文学图景,并认为,冷战在其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1950年代,作为美国改造军国主义日本,借以抗衡共产主义中国之计划的扩展,美国出版商诺普夫(Knopf)书局精心选择、翻译了一批现代日本小说,并以此构建出一幅温情脉脉、忧郁敏感、充满异国唯美情调、与战前穷兵黩武、侵略成性的好战国家全然不同的日本文学图景,将其贩售到西方,三岛由纪夫和川端康成为那一时期的代表人物,后来则以村上春树和吉本芭娜娜(Banana Yoshimoto)最为西方读者所熟知。
日本文学进入欧美主流出版界之时,“竹幕”掩映下的中国,其富于真知的现代作家和作品也与西方隔绝。在英国大学课堂上出现的中国文学,以政治挂帅之作为主。因而在英语读者的心目中,对中日两国的文学一度形成了完全不同的印象:中国文学是枯燥的宣传工具,日本文学则充满了美学意义上的人道主义。在文学评论界,扬日贬中的惯性思维也延至今日。
(需要注意的是,蓝诗玲对中国文学现当代时期的年代定义――19世纪末至1976年为现代,1976年后为当代――与中国学者有大不同。)
文章说,中国现代小说过去至多被视为关于中国状况的某种信息来源,或是更糟的一无是处。但是,此种局面现已大为改观。企鹅现代经典文库首次收入了一部20世纪的中国小说。虽晚于日本文学之西进五十年,但中国小说以如此形式突临于英国读者,仍好比一次大跃进。
此书即钱钟书的《围城》,原作出版于1947年,不久即被从中国文学库中抹去,1976年之后,才为中国读者和评论家重新发现,并被奉为现代经典。
蓝诗玲介绍了《围城》的内容,然后说,企鹅的这一版本难称完美,它采用的是1979年珍妮・凯利(Jeanne Kelly)和茅国权(Nathan K.Mao)没有灵性的老译本,其对话的翻译,尤其呆板而没有特色(woodenandunidiomatic)。英国主流出版社的轻率由此可见一斑,似乎已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中国文学在美学上的贫乏,从而丧失了对译文质量的要求。
在过去20年间,英译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数量一直在稳定增长,但轰动之作几乎没有。究其原因,恐系以往译文对原作的曲解,使英语读者缺少对中国文学一脉相承的认识,从而大大影响了对当代中国文学的理解和欣赏。
很多出版商认为中国现代小说不仅少有人知,也缺少文学价值,难以吸引读者,因而在编辑过程中马虎行事,令大量粗劣的译文轻易付诸出版。
或许由于中国文化距离英语读者实在相距过远,中文之艰深亦是难以逾越的屏障。而两相对比,中国当代电影――特别是张艺谋的作品,却在国际上大获成功,盖因电影无需过多为语言的翻译问题操心。
中国文学作品在世界上影响甚微的另一个原因是,100年来中国极度动荡的历史,使作家承受了过多关于国家前途和个人命运的重负,文学创作因此屡遭毁弃。
蓝诗玲女士将钱钟书、沈从文和张爱玲,分别比作中国的伊夫林・沃、屠格涅夫和凯瑟琳・曼斯菲尔德,并指出,优秀的中国文学同样具有普世意义,而不仅仅是一国历史简单的窗口。
在文章的最后,蓝诗玲开列了一份英译现代中国文学的作家作品名单,算是对英语读者的一个普及性介绍。其中有曹雪芹(《红楼梦》),路翎(《财主底儿女们》),鲁迅,马建(《红尘》,蓝诗玲曾在文章中力推此书的英译水准),钱钟书(《围城》),沈从文,韩少功(《马桥词典》,译者即蓝诗玲本人),萧红(《生死场》),杨绛(《干校六记》)和张爱玲(《金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