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7月初，韦力先生来南京，约好了第二天陪他去访泽存书库，不想次日清晨大雨滂沱。这一错过，使我与他的见面推迟了三年。当时的韦力，是中国当代藏书家中能拥有名副其实藏书楼的第一人。今年2月，收到他的《书楼寻踪》（河北教育出版社），才算真正了解韦力全貌。但把搜集到的藏书楼资料“放到一起慢慢比较，发
自1999年开始的5年中，韦力走南闯北，居然被他寻访到了80余座古代藏书楼。他以“藏书访古日记”的形式，记录了这些寻访的经历。从上述数字，可以想见当年江浙一带私家藏书之盛。而细读全文，与韦力一起品评这些藏书楼的存亡兴衰，又可以看出这五六十年间，不同城市管理者对于文化遗产的不同态度以及造成的不同结果。即如我所居住的南京，现存藏书楼仅止三处，实在与其历史文化名城的地位不相称。但有什么办法呢，清代津逮楼和开有益斋是太平天国烧掉了，而明代焦弱侯的五车楼，则是1992年“老城区改造”时被拆掉的。硕果仅存的八十几座藏书楼，在韦力寻访之后，已经又有4座被拆毁。为了某些官员一时的“政绩”，中华民族究竟还要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至今还是一个不能深究的问题。
藏书楼的命运如此，藏书的命运更令人感慨。就是建筑保存完好、被作为文物保护起来的藏书楼，也多是“凤去台空”，早已没有了藏书，徒然成为一个文化空壳。而今天新一代的爱书藏书人，家中能有一间书房已算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想藏书楼；至于藏书的质量，就更没法与前辈藏书家相比了。
韦力所做的工作，其实还不止于访查现状和拍摄照片，他的这组“藏书访古日记”，确实是既有“访古”的记录，更有“藏书”的研究，对每一座藏书楼，他都做出了言简意赅的介绍，时有精辟的评价。由此更可以见出他藏书与读书的功底，舍此无法完成这项文化史上的壮举。
尽管他具备了来做这项工作的所有条件，真正做来也决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这些日记中，时时可见旅途的艰辛，访求的艰难，一些人出于莫明其妙原因的阻扰，简直让人无话可说。他“有时候也会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花钱吃苦”？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看这些文字的时候，他只能以这样的想法自慰：如果“把任何问题都想透，就会觉得做什么都没有必要了。所以人有时候需要自欺一些，告诉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很有意义的”。《书楼寻踪》在《藏书家》一刊出，就受到了广大读书人、爱书人的热情支持和鼓励。这事情的意义已毋庸置疑。
在谈到西涧草堂藏书全部捐献给国家，分藏于北图、浙图和上图，“蒋光?为保存中国典籍功不可没”，“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在后来的藏书纪事诗中都很少提到他”时，韦力坦言，“这种有功于民族，有功于后学的人物，应当对其大力赞扬才是”。而韦力在21世纪初，以一己之力，对中国藏书楼这样一种富于民族特色的珍贵文化遗产进行盘点，同样是“有功于民族，有功于后学”。这项壮举与他不惜重金搜求的高品位藏书，都将使他在中国藏书史上具有无可替代的承前启后的地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