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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哉李白作秀论

2005-08-1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李白作秀”,千载奇谈。这奇谈出于毛志成先生的《中国文人千年作秀史》(《文学自由谈》2004年第6期)。毛氏云:“文人若是过分作秀,尤其是想用‘秀’来谋取或换取社会效益以及个人功利,往往悲剧者多”,“李白若是只想玩诗,别无他趣,也不失为风流雅士,但他的官瘾却偏偏很大,落到最终饿死于安徽当涂县的命

运。作秀居然以此作为结局,我看这样的专业诗人还是以不当为好”。

李白只想玩诗,官瘾又大,作秀至此,饿死活该。你算得什么诗人?

这样的奇异之谈,诸君听了,不觉得吃惊吗?岂止吃惊,简直要引发中国诗史的地震了!

李白作为诗人,在中国文学史上是耸峙于世界的一座高峰,由于有了他,中国文学得以异彩纷呈,由于有了他,中国诗史上出现了一颗耀眼的“诗仙”的明星。不难想象,如果把李白的名字抹去,或者把李白的“专业诗人”的资格取消,中国的文学史必将是残缺不全的,甚至是大有问题的!这,关乎学术道义,文心是非,人人可得而辩之。

说李白有“官瘾”,非“知人论世”之言。“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孟子・万章下》)背离历史时代与背景,纯用自己的感想去评判古人,是不符合学理的规则的。且毛氏所谓“官瘾”,含义模糊。《作秀史》将它作为贬义,当然指的是攀荣附贵,不择手段,卖身求荣之类。但这些却与李白为风马牛。说李白想做官是不错的,但那是时代的风气,也是士大夫的抱负。唐代文人,几乎没有不想做官的;朝廷的大小官员,也几乎都是文人出身。所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引自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这正是古代知识分子“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济世观与人生观。李白、杜甫、白居易,无一不是怀着这样的人生抱负,希望通过“科举”或名人的“荐举”走进仕途的。不过有的遂意,有的落魄罢了。李白属于落魄的一类。他的落魄,完全是由于他的率真的天性与不阿权贵的狷介造成的。《新唐书》说唐玄宗爱其才,本来要封他做官的,但由于高力士、杨贵妃等人的妒忌与阻挠,李白觉得失望,“恳求还山,帝赐金放还”。(《新唐书・李白传》)李白何尝有什么“官瘾”?凭他的才气,他在皇帝身边,只要稍做苟且,不难高官厚禄。然而他却自求回家,掉头不顾而去。倒是后来安禄山造反,唐玄宗逃往四川,正在国家危难之际,永王李?在南方起事,他又参与其中,想一展胸臆,为国效力,只是事与愿违,落了个系狱问罪的下场,几乎丢了性命。他的潦倒悲惨的结局,正是反映了他的奇崛磊落而又天真无邪的文人品格。他的诗品与他的人品是一致的,自然率真,不拘形迹。他的才华既不为世所用,只好放浪形骸,寄情山水,用自己的诗来抒发对自然与人生的感悟,留下了许多千载独步的瑰丽篇章。唐代文人范传正对他的评说,颇能道出其内心深处的私衷:“脱屣轩冕,释羁缰锁,因肆性情,大放宇宙间,饮酒非嗜其酣乐,取其昏以自富;作诗非事于文律,取其吟以自适。好神仙非慕其轻举,将不可求之事求之。欲耗壮心、遣余年也。”(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序》,《李太白全集・附录一》)这“耗壮心、遣余年”的悲壮而无奈的况味,难道是一个“玩”字了得吗?如果把李白的诗看成是“玩诗”,看成是“作秀”,那李白还能是李白吗?

饮酒非为酣乐,乃为抒发忧愤;吟诗非为作秀,乃为自我慰藉。忧愤加慰藉,便是太白谪仙其外、忧济其内的诗髓内涵。此中深意,不加深究,而竟以“玩诗”诬之,实在令人难以服膺!

否定文学与政治的联系,否定作家的忧患意识。看似时髦,实则是大悖文心的。古人所谓“文以载道”,所谓“忧济在元元”,正是中国文学和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优良传统,如果离开了文学对政治与人生的关怀,离开了作家对自己所处时代的忧济意识而论文学,那么,一部皇皇中国文学史,也就要重新改写了。而这样以“千年文人作秀论”为理论基础的文学史,必将是一部丧失了民族灵魂的文学史,甚至是一部是非颠倒的文学史,其逆于道义,悖于学理,于“李白作秀”论即可灼然见之,不需词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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