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归来,惊悉绍武兄逝世,不胜悲哀。一年前,他做完手术之后,恢复良好,为祝他康复,李文俊和张佩芬夫妇做东,约了傅惟慈、任继生、沈宁和我等几位老友一起在咸亨酒家聚会,席间他谈笑风生,俨然已不像病人,我们大家都感到欣慰。孰料不久前他的病情竟突然恶化,以至溘然仙逝。行前未能再去看他一次,真是从心里
在文化学术界,绍武是公认的好人。我与绍武相识已有三十余年,当时他还在北京图书馆工作。他长我十多岁,在我眼里他是前辈和长者,但他一直称我为“小老弟”,一点没有架子。在我的学术道路上,许多方面都曾得到绍武夫妇的帮助。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之际,外文图书资料甚少,是绍武兄经常给我介绍并提供一些最新的资料。他介绍我认识王佐良先生,后来从王先生那里得到了许多指导和帮助。我在王先生编的《美国短篇小说选》里发表的译作,也是我从绍武兄提供的新书里选出的。我对外国科幻小说的兴趣,与绍武兄也有密切关系,他不仅为我提供了有关的研究资料,而且还告诉我:作为流行文化,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文类,国内学术界对它不够重视,应该填补这方面的空白。他的话是对的,甚至可以说有先见之明。今天,随着文化研究的发展,人们对流行文化和科幻小说给予了相当大的关注,以科幻小说的乌托邦想象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正在成为学术界的一个重要方面。美国著名批评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即将出版的新作,就是专门研究科幻小说和乌托邦的;而著名科幻作家斯坦利・罗宾森的新作《四十种雨象》,因其批判全球变暖的环境问题也引起了巨大反响。这些都表明了绍武兄当年判断的正确。
绍武兄在翻译方面的建树是众所周知的。他翻译了大量经典作品,如特罗洛普、格林和辛格的小说,被誉为特罗洛普专家。但由于他为人善良,一般不拒绝别人的要求,所以他也应邀翻译过一些东欧和非洲国家的作品。绍武在翻译方面一丝不苟的态度,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他说:他做翻译,一般是三遍,先仔细阅读原著,然后翻译一遍,修改一遍,再抄写一遍,并在抄写中进一步修改(当时还没用电脑)。这与今天某些人急功近利的翻译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绍武的翻译态度今天仍然是值得我们学习。
也许因为他出生于京剧大师梅兰芳之家,绍武对戏剧的研究也很有成就,他写的有关阿瑟・米勒的文章至今常被人引用。而他对梅兰芳先生的介绍,不仅促进了中国京剧的发展,而且对国际文化交流也产生了积极影响。
梅绍武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他的去世不仅使我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而且也是中国文化事业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