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一直是学术界的研究热点。佛教发展到唐宋,已基本上与本土文化融为一体。八大家以张扬儒家思想为己任,强调文与道的关系,主张经世致用,但对佛家的思想并未一概拒之门外,在他们的传世诗文中留下许多痕迹。刘金柱的新著《唐宋八大家与佛教》,运用唐宋时期的正史、政书、别
“文以气为主”,由于作家才性气质不同,文体创作也呈现出不同风格。八大家卓而不群,兼擅各体。佛家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把八大家与佛教联系起来,进行全面系统的研究,无疑是重大课题。论者采用文学研究和历史研究相结合的思维方式,出色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从文学的角度出发,论者首先讨论了八大家的文体和佛教的关系。在精读别集的基础上,选择有代表性的文体,集中讨论,以点带面,深入挖掘。韩愈居众家之首,倡“文以载道”,排佛激烈。韩愈对佛教文化并没有提出全面否定,而是吸收其可资利用的部分,进行诗文改革,从而有力地推动了古文运动的发展。刘金柱把佛教偈颂和韩愈的诗文对比,发现韩愈“以文为诗”,明显受到佛教偈颂的启发。《南山诗》连用五十一个“或”字,《送孟东野序》连用十二个“鸣”字,《上宰相书》中连用七个“皆己”、十一个“岂尽”,如此遣词运笔,显然与传统诗文的写作方式迥异。这种表现手法,直接借鉴于佛经的偈颂,并与佛教艺术中的罗列鬼神有关。刘金柱的考辨分析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提醒人们注意韩愈张扬儒道的同时,也在主动吸收佛教文化用于文体的新变。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和“动物寓言”,一向脍炙人口。刘金柱从题材、内容、表现手法等方面,比较了柳宗元的“动物寓言”与印度佛经故事的异同,得出了“寓言作为一种文体形式,从历史、政论文章中剥离并能独立存在和发展,柳宗元当功不可没,而佛教对寓言的成长、成熟,亦功莫大焉”的结论。沿着陈寅恪、季羡林等老一辈学者的学术思路,提出了新的见解。欧阳修在古文观念上与韩愈一脉相承,他以自我修炼的方式对付佛教,相对韩愈更为理智温和。刘金柱以欧阳修的斋文、碑志为切入点,分析阐释了他与佛教的特殊关系,从中看出他为人为文的一贯性。曾巩的寺庙祈文、寺院建筑记,无不显示出他对佛教的态度。刘金柱紧扣排佛斗士与“吹捧”佛教的矛盾,从“与民同乐”、“顺应民情”、“合理疏导”三个方面,进行了令人信服的分析解释。王安石与苏辙的唱佛词,体现了二者对佛学相当深厚的造诣。论者认为:生活简朴,家庭和睦,是唱佛词产生的重要因素。苏轼,一代大家,论者众多。刘金柱以“乌台诗案”、“扬州题诗案”为文化背景,集中讨论苏轼故作迦语的心理机制。由诗词歌赋的“有为而作”,到善作迦语、故作迦语,这种文体写作重心的转移,实际预示着苏轼某种程度的妥协。
《唐宋八大家与佛教》刘金柱; 著人民出版社2004年12月出版 |
以文体理论研究来说,古代众多的文体到今天已经发生了流变,甚至消亡了。古人不厌其烦地辨体,其实是为了创作,而我们的辨体是为了欣赏解读,除了崇高的一面,还有“多识鸟兽草木虫鱼”的一面。论者在严谨阐释,精约辨析的前提下,注意到文字通晓畅达,不故作惊人语,平实朴素中,见出著者的文采与智慧。韩愈排佛最激烈,却将来京的从侄“送街西僧院中,令读书。”被贬潮州,寺院题诗,借此宣泄心中的不平。苏轼的父母、家人对苏轼的教诲与干涉,黄庭坚对王安石的评价,一经论者分析点评,我们立刻能感受到八大家鲜活的一面。于是在敬仰古人的同时,有了对话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