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使我怦然心动》可以检索出几个关键词,譬如经典和爱情。作者疏朗谈到的几十部书,皆是著名的书,在人间激起经久不息的动静,不少曾是禁书,都曾被改编为电影。那些书和电影,跨越语言和文化障碍,在时间里风一样流行。《日瓦戈医生》、《飘》、《枕草子》、《钢琴教师》、《查莱特夫人的情人》……她是个挑剔的
疏朗自称是一个享乐主义的读者。可是读《谁使我怦然心动》,没有读出享乐的轻逸,却读出了不可承受之重。曾把疏朗的文字和洁尘的文字做过比较。洁尘也写书碟,洁尘的文字有些玩世,有些邪气,呈现出享乐的姿态。疏朗的文字郑重,率性,流转着叹息,文字里散着私人书房的氛围。阅读对人的影响很复杂。有一种阅读是建设,带给人的是安宁和充实;有一种阅读是瓦解,带给人的是惊扰和不安。疏朗的阅读经历,似是后者。长期在名著里游荡,惊人的阅读广度和深度,使她穿越了千百种冷暖人生,看遍了人精神世界里明亮和幽暗的角落,有了曾经沧海的苍桑感,也有了四顾空阔、无处驻足的迷失感和孤独感。书会把人的灵魂带向远处,造成身与心、人与世的疏离,使人处于不安与不适之中。那莫名的不安与不适,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疏朗所谓的享乐,应是一种瘾性的依赖,因为阅读造成某种不安与不适,因为不安与不适而阅读,在阅读中获得一时自足,之后是更强烈的不安与不适。自足是短暂的,不安与不适却在累积。那种不安感和不适感,在她的文字里细细地渗流,成为最动人、最沉重的成分。疏朗在叙述书碟内外的故事时,语言里的确有享乐的醉意,可一旦从书碟切换到现实,笔端便有了沉沉的痛感。
疏朗说,看书“看进去了,仿佛上装的戏子,水袖一甩便人戏不分了”,“看《卡门》,我是那个鬓角斜插花朵的吉普赛女人,当若瑟的刀向我刺来时,我微笑着迎上去,看血淋漓了胸襟,爱已远去,为什么还要生命?看《苔丝》,我是那个单纯的乡村女孩,在密林深处被杜伯维尔诱奸,又被深爱的安琪儿抛弃,爱已远去,为什么还要坚守?看《法国中尉的女人》,我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莎拉,一束散乱的花,爱已远去,为什么要等待着一个男人去收束?……”她把读一本书,看成阅读自己的另一世,变成经历另一种人生可能,于是阅读不再是旁观别处的、别人的故事,而成了对自己生命的自由演绎。这种把自己放进故事情境现场,模糊人书界限的阅读状态,自然会激起内心更强烈的反应。那是人与书高度融合发生的“化学反应”,内心有什么生成,有什么被改变,有什么被唤醒,有什么被强化。《谁使我怦然心动》这本书,记录的正是疏朗在阅读的过程中,内心深处发生的种种反应。她的阅读和写作,都具有很强的私人甚至私密色彩。她阅读着,写作着。真诚地阅读,真诚地表达――是的,表达。很多人的写作,只是表演,写作时理性的弦绷得太紧,笔端的情与思,经过了精心过滤,甚至精心伪装,文字里没有人的声息。表演类的文字,给别人看,是死的,僵的,假的。表达类的文字,是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给自己看,是活的,鲜的,真的,是生命的呈现。表达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资质和勇气。遭遇表达类的文字,我总是充满敬意,因为那里面有才情和真诚在。
个性的阅读,个性的写作,成就了这本个性的书。读过《谁使我怦然心动》,我想,也许可以用任性二字概括疏朗的阅读和写作。那是不管不顾的任性。她任性地阅读,任性地写作,在别人的书里和自己的书里,在文字的丛林里,任性地自由地舞蹈――那是任性到近乎自虐的舞蹈,淋漓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