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近作及书简》中《北梅说给南玲的话》一篇有云:“1942年末,北平的马德增书店和上海的宇宙风杂志联合筹办了一项读者调查‘谁是最受欢迎的女作家’。结果,张爱玲和我双双名列榜首,从此,就有了‘南玲北梅’之说。”提及这个话题,论家多循此说,然而却有两点可议。第一,张爱玲在“1942年末”不可能被推举为
第二,《宇宙风》杂志在“1942年末”不可能参与此项“读者调查”。该杂志社最初是在上海,1938年5月迁广州,1939年5月迁香港,1944年8月迁桂林,1945年6月又迁重庆。这不是沦陷区的杂志,不会去调查那里女作家受欢迎的情况。查该刊1942至1945年所出各期,均无此类内容。《宇宙风》迁穗后,上海“孤岛”倒是有份《宇宙风乙刊》,不过1941年底就停刊了。《新文学史料》2000年第一期所载范宇娟作《梅娘著译年表》,说法略有不同。“1942年”项下云:“本年,北平马德增书店和上海宇宙风书店联合发起‘读者最喜爱的女作家’调查活动。梅娘和张爱玲分别当选。自此流传开‘南玲北梅’之说。”《梅娘近作及书简》附录柳洁《不同语境下的“南玲”与“北梅”》一文,亦取此说。如前所述,假如真有这一“调查活动”,也不可能发生在1942年。而且活动如何办法,亦语焉不详。须知当时南北交通并不便捷,譬如《传奇》1944年8月面世,12月《苦竹》杂志发表沈启无《南来随笔》,尚且说:“张爱玲的文章,我读过的没有几篇,北京书摊上还没有《传奇》卖。”
虽然梅娘表示:“我不喜欢利用‘南玲北梅’这种商业意义的炒作来借张扬梅。”(《致刘洁信二通》)此说毕竟已属约定俗成,而且见载于《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之类文学史中。但是到底因甚而起,出处何在,从事该项研究者理应考订一番。若真似《梅娘近作及书简》一书代序《评说梅娘》(Norman Smith作)所说,曾“有一项民意调查”,那么应该载诸当年报刊;而且所涉及的时限并不长,不早于张爱玲登上文坛,不迟于抗战胜利。有关人士下点工夫就是了。
《我与张爱玲》一篇又云:“正是那年(按指1942年)的夏初,北京市有一个在中南海招待‘名人’的赏花游园会。有人说:张爱玲从上海来了。原本不打算游园的我,兴冲冲地赶了去,为的是一睹这位才女的风采。又是一次难以分说的遗憾:在众多的仕女之间,千寻万觅,找到了一位似乎是张的女士,那人穿着绛红配有大绿云头的清式半长上衣,长发垂肩,被男士们簇拥着,从太平花甜香的行列中走来,衣着色彩的炫目,衬得白花极其淡雅。因为在众人的簇拥之中,我不愿插足进去,因为未能搭话。”可以断定,那位“似乎是张的女士”并非张爱玲,因为1942年她根本未到北京。非但如此,此后张爱玲也没来过。只是两到八岁家住天津时,其间“北京也去过”(《流言・私语》),但与这里所说显然无关。在他人转述此事的文章中,梅娘所说“似乎是张的女士”则径直写作“张爱玲”了。当年人物容或记错,后来学者应该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