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马西风》所谓新书,多为旧作。面世艰难,泪眼婆娑。叹友邦人士,莫名惊诧;恨自家瓦釜,枉费喧哗。海东二载,受不少黑煞气;归国四年,添几许白头发。世界杯之际,独立韩秋遭毒手。紫禁城脚下,客韩岁月一命休。想老夫一生时乖运蹇,回回坐的是末班车,倒霉事从来落不下,真个是吃草挤奶,种瓜收豆。中学时到火
呜呼,马俊仁同志说:“我比那窦娥还冤哪!”柯湘同志说:“吐不尽满腹苦水,一腔冤仇。”杨过同志说:“我一生被人冤枉还少吗?”十五年前,俺写下一首悲怆的七律《过桥》:“竟日游仙乐九霄,此身忽到奈何桥。丰都城里千朋唤,伊甸园中群鬼招。挑尽滑车不觉累,望穿铁壁叹徒劳。藏冰埋火销神剑,匹马西风听大潮。”那最后一句颇有傻英雄自以为是的架势。十五年过去了,二十五年、三十五年也很快就会过去,我知道那大潮或许不来了,或者说已经来过了。老尼姑不就对阿Q说“已经革过了”么?我似乎也应学学阿Q哥,赶紧抱个萝卜回土谷祠为妙。周公恐惧流言日,正是河豚欲上时啊。
当年老蔡京发配路上,所有的饭馆酒馆咖啡馆都不卖给他东西。到了潭州(长沙),作词一首曰:“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不过蔡京毕竟算不得什么好人,下场虽惨也不大值得同情。倒是苏东坡《答李端书》于平淡中发人警醒:“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我虽然常向学生宣扬孔子的“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但眼见世人愈来愈走向“??然莫相知”,也不免兀自卖呆。近年因涉猎通俗文学研究,颇遭贤达诟詈,并坊间牛二亦痛斥曰:下流如金庸小说者,其中能有深刻的人文精神吗?――遂举世皆知孔庆东最起码之文学历史常识亦不具备。中国政法大学一名学生干部在邀请我讲座未果后,义正辞严教训我要“学点哲学”。不禁又想起东坡《怀西湖寄晁美同年》诗云:“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深浅随所得,谁能识其全。”苏东坡是古往今来最通达者,尚且说“谁能识其全”。或许正因为此,才成就其通达吧。他随口一说的“远近高低各不同”,那是何等耐人寻味的深邃哲理啊。然而倘与今日北大清华社科院的学术小贩们攀谈,定会掩口胡卢而笑曰:“如此浅薄的道理,谁不懂啊!”在他们看来,“床前明月光”也算诗吗?“青海长云暗雪山”也算诗吗?只有“蓝田日暖玉生烟”才算诗,只有“理发店的胰子沫跟宇宙不相干”才算诗。
所以还是匹马,还是西风。《飞狐外传》结尾的最后一句写道:“他身旁那匹白马望着圆性渐行渐远,不由得纵声悲嘶,不明白这位旧主人为什么竟不转过头来。”灵性的白马尚如此,人大约也就无须指望了。还是浊酒一杯家万里,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