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生命中的沧海月明

2005-12-2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一直认为,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低着头,沉默地漫步在北大校园里的形象比在媒体面前侃侃而谈的场景更能传达出史作柽先生的个人气质和人生追求。人的多面性及复杂性自不待言,但个体的尊贵就在于他有仅属于自己的东西。当大多数人都在向外奔突时,史先生更乐于走进自己的心灵深处,耐心倾听来自生命本真的清唱低吟。

史先生是一个执着于生命的哲人,透彻生命之呈现是他毕生追求的哲学境界,但当生命清供之时,这清水芙蓉般的从容和玲珑又不得不让人由衷地疼爱与陶醉,于是,思绪飘扬成诗,为生命做了最美丽的注脚。

在一些文学家的笔下,生命的丰富与脆弱幻化成一个忧伤而缠绵的梦。在这样的梦里,流淌出的是一种听凭直觉的感伤与欲罢不能的醉心。情感的汹涌奔突填满了整个心灵世界,在亦幻亦真中,梦向虚无滑落。就像创世神话中的大洪水,它吞没了一切,同时也包容了一切,它毁灭了一切,同时也抚平了一切。值得庆幸的是,还有诺亚方舟,它盛着本真的生命,在洪水肆虐的一隅,安静宁然地潜行。感情洪水中的诺亚方舟便是哲思。诺亚的伟大在于他保存了生命,而哲思的伟大在于它保持着清醒。当激情澎湃的诗人像杜鹃泣血那样撕心裂肺时,丛林深处,亦有如夜莺那样将胸膛扎进玫瑰刺里,依旧优雅吟唱的人。生命的纯净与深刻,一如大海的美丽与神秘,不在大浪排空的惊涛处,却在碧波轻漾的汪洋中。只有对生命有深刻了悟的人,才能在一片喧嚣声中,用一种简单的语言,以一种自然的节奏,对来来往往的人说:“安静下来吧!安定下来吧!一切就又圆满而美好起来了。”(《生命现象》181页第78条)

其实,生命像水那般清透,需要的只是静心地观照。

史先生以清净之心观照着生命。这种观照从最初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中划过,历经了“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迷惘困惑,通过几十年的上下求索,终至“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澄明境界。康德、黑格尔给我们留下了苦索后的结论,而史先生的难能可贵之处则在于他为我们留下了苦索中的雪泥鸿爪:

从我真正懂事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是20多年了。但是在这漫长的时日里,我真正要做的仍只不过是那个属于完美的寻求罢了。就这样它要叫我在这理想之寻求的岁月里,经历了一切种类之斗争、矛盾、懊悔、冲突、错误与不智,然后再越过了它们,而保障了我的理想于不坠之地。虽然说到现在,我都在羡慕我在20岁前后的时日里,那种对很多事物都不能充分了解,可是对于那种倾向于理想世界之绝对把握的意志力量,却是那么的准确而不移。可是在我30岁左右以后的日子里,我却又在经历了那般不可思议之彷徨、犹豫、空虚,并在孤独中而自我斗争着的日子。不过无论如何那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直到今天,经验的事实告诉我说,人类在同一个理想的感召之路上,真不知要经历多少种不同之自我的斗争,才能使我们更清楚地认清楚了我们自己,才又毫不犹豫的来临到又一次新的痛苦的经历(《时间中的苦索》第158页)。

我是诗者,我是梦者,我是理想者,我想尽一切办法死命地要使我达到人类生命中之极致的成就。于是我困然,我犹疑,我矛盾,然后我又以千万种孤独的心灵、悔恨的眼泪,认命般地要向上走。可是究竟是那一条人类命运中之极其崇尚的窄路啊!它不叫人看现实,甚至更要放弃一切属于自身上的现实。它的世界属于孤独,它的路途属于经验与挣扎;相反地,他却只有在读书与思想间,发现了人类历史中之伟大灵魂的存在,或是当他又能清醒着而呼吸到了高山上的大气时,他才又安慰般地向那个人类存在之极高境域的颂扬上,拥吻般地狂奔而去了(《时间中的苦索》第154页)。

叩问内心时,生命的沉重让人觉其可信而不可爱;追逐生活时,生命的绚烂又让人觉其可爱而不可信。在如此的矛盾中,史先生最终选定了“那一条人类命运中之极其崇尚的窄路”,尽管“犹疑的日子来了”,他“仍要走他自我抉择之困苦之路”,于是,“等待啊,一切真正能忍耐的人,那窥见了神殿的日子,就要在他困苦而自我斗争着的世界中,随时随地地走进现在他眼前了的”(《时间中的苦索》第155页)。

穿过世俗的浮云,顶住无常的风雨,以赤子之心面对太阳,终可见生命之完满,一如明月之朗照。

生命中的沧海月明,是一种本真的人生境界,一种简单安静的生活方式,一种“悠然见南山”的自得,一种“坐看云起时”的坦然。然而,要享受如此的生命,谈何容易?“沧海月明珠有泪”,史先生用心灵与智慧磨砺出的那颗珍珠,饱蕴着热泪,因为,他将生命爱得深沉。

(“诗人思想者史作柽系列”丛书,史作柽著,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