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则上来说,奥维德将爱定义一切动物都服从于自然法则的残忍律令。奥维德既不是把爱视作对超自然善性的追求,也不是作为和美德的邂逅来分析的,在他看来,爱可以简化为性感,爱完全就是肉体的快乐。古希腊人将爱神阿佛洛狄忒分解成天上和凡俗两个部分,而奥维德则试图将天上的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爱神也“拉下神坛
于是,奥古斯都屈服了,他不仅下令将这位浪荡公子的所有著作付之一炬,而且将其放逐到黑海之滨的陶米斯“日三省吾身”。他先被押解到了爱琴海上布满岩石的小岛塞里法斯,那里被无法生存的海洋和荒原所包围,那里的居民愚昧而无知,对此,爱德华・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评价到:“看来,他可能仅只是得到一个命令,让他离开罗马城若干天,自己设法前往陶米斯。连守卫和狱卒都是不必要的。”这位“轻佻的丘比特”从此一蹶不振,他收敛了以往生活态度上的玩世不恭,转而像个怨妇一样咏唱起“正当但显得有些卑怯的哀悼诗篇”,虽然也成就斐然,但终究是韶华已逝,青春不再,那些令人癫狂的萨德式的腔调已为感时伤怀所掩埋。
都是《爱经》惹的祸。在《爱经》中,奥维德伪称受爱神和爱神之母的委托,向公众宣扬恋爱的技巧和艺术,将自己那些“不受禁锢的本领”一股脑儿全都写进这部用华丽的辞藻堆砌而成的论著之中。这是一个享乐主义者的课堂,很可惜,奥维德生在一世纪,而不是十二世纪,如果调个个儿,他就一定会在卜伽丘所领衔的文艺复兴运动中充当起先驱者的角色。在奥维德之前,南方的行吟诗人一般来说都把情人视作静止之物,他们爱的是淑女和雕像,诗人的爱也不能赋予她们以活泼的性格。然而,奥维德却要教会她们如何主动取悦她们的爱情伙伴,教会她们如何享受和维系爱情。这是一个全新的观念的变革,奥维德提出了“相互的爱”的命题,不是不问回报的“单行线”式的爱,也不是对于一尊塑像的祈祷,它是真正的爱情,需要双方的给予和付出,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更像是女人对男人的一次挑逗或者讨好。确实,在当时,由于《爱经》的出现,女性纷纷将其作为自己恋爱指南的床头必备,按照奥维德的教导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极大地影响了罗马的风化格局。人们从奥维德的才情中分明感受到一种文字的魔力,去试探、触摸和享受那愉快甜蜜的时光,不管它被称之为淫荡还是纯洁。奥维德受到的欢迎连他受到放逐的厄运,以及奥古斯都大帝的禁令都不起效力,要知道,即使在黑暗的中世纪,他的这本著作仍然在市井中私下里流传,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纷纷表示对他的敬意,因为他“为爱情赋予了更加完美形式的化身”。
(《爱经全书》,[古罗马]奥维德著,曹元勇译,上海三联书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