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轻歌曼舞、灯红酒绿的狗年春节即将来临。说来惭愧的是,半生碌碌,如果从三岁记事起,我已度过60多个除夕夜。人老矣,喜安静。对于沸鼎烹油般的电视晚会,我越来越看不上眼,还不如随便翻翻书,回想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一个又一个除夕――包括文坛前辈对除夕的描写。
“春灯儿女对良宵”
,多么温馨的词句!这是近代词曲泰斗吴梅的绝妙好词。吴梅弟子庐冀野编的木刻本《霜?曲录》,卷一有套曲《黄钟绛都玉漏太平花・己未除夕》,谓:“……[太平歌]那有黄羊来祀灶?纵使把痴呆出卖何人要?怕风情输与小儿曹。[赏宫花]我如今自拥牛衣沉醉倒,也算做春灯儿女对良宵。”读吴梅此曲,不仅感慨系之。已未是1919年,其时吴梅应蔡元培之邀,正在北京大学教授曲学,待遇丰厚,全家团聚,插书满架。该年喜爱昆曲的皖系军阀徐树铮,被段祺瑞任命为西北筹边使兼西北军总司令,徐很仰慕吴梅,拟聘请他担任秘书长。这显然是个身价百倍并有可能飞黄腾达的重要位置。但是,吴梅坚决拒绝,写了《[鹧鸪天]答徐又铮(树铮)》:“辛苦蜗牛占一庐,倚帘妨帽足轩渠……西园雅集南皮会,懒向王门再曳踞。”在《思归引・序》中,更清楚地说:“彭城徐公,经略西陲……征及下走……陋巷茅茨,西风菰米,下士所乐,或非金谷所有也。”这些都充分显示了吴梅甘于淡泊,对学者政治化、政客化嗤之以鼻的崇高品格。因此,他在除夕之夜,也是平平淡淡,“自拥牛衣沉醉倒”,把家人的和谐、安康,欢声笑语,也就是“春灯儿女对良宵”,看成是足慰平生。
反观世风,浮躁、奢靡日甚一日。大款们祀灶用黄羊已属小焉矣哉,请客送礼,动辄一掷千金、万金,电视里的戏说这、戏说那,呵痒式的味同嚼蜡的相声、小品,实际上不管你要不要,却在拼命出卖痴呆,倘吴梅地下有知,真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