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看热闹,也想看点门道

2006-01-1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陈克艰,1949年生于上海,现在上海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文献整理部工作。近年出了几本小册子:《拾荒者言》、《无

聊才读书》、《双搞斋言筌》、《数学逍遥游》。

从来没有想过要做正儿八经的“书评人”,但近多年来,为了应付考核填的“成果”表中,竟多半是书评文字,否则就连最起码的字数标准都不够。幸好单位领导比较宽容,学术规范执行得不是很严厉,我也就?着脸一次一次地蒙混过关了。所以会至此者,自己反省,除了这样那样的外因,生性喜欢看热闹是重要的内因。自我定性“不学而好学”;这“不学之好学”颇类于不会踢球的球迷,不会演戏的影迷,看热闹又免不了说三道四,发为文字,就成了“书评”。

最近几个月,又在看一场大热闹――“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刘先生对《红楼梦》的解说,想象丰富,表述精彩,内在逻辑性很强,非常吸引人。但刘先生自许他说的全套离奇故事,就是对曹雪芹家世和身世中实际发生过的事实的“考证”,我自始即很怀疑;而红学界人士与刘先生的争吵,又大多说的是无谓的气话。看热闹,也想看出点门道,于是去翻看各种抄本版本、资料编集和新老红学论著,越看越有趣,越看越来劲,几至于耽溺其中,不能自拔。

这样乱翻书,结果有二:一是心里比较清楚了,一是心里更加糊涂了。清楚的是,“红说”与“红学”之间有条界线。像刘心武先生的“红说”,除了一两点聪明偶得之处,是根本说不上考证的。历史考证确有其规范(不是“引文注出处”、“行文如公文”之类),就像研究物质结构的物理学有其规范一样;印度四大,中国五行,或者质量互变,无限可分等等说辞,再繁富再圆通,也不是物理学。然而,读《红楼梦》的人多,随意谈说《红楼梦》的人多,这正是《红楼梦》永久魅力和价值之证明。红说大天地,红学小世界;小世界的规范,自不必强加于大天地,二者本可以互存互补,和平共处。

糊涂的是,近百年来的红学考证,研究和讨论过那么多问题,除了个别论断因新出材料被排除外,几乎没有一个重要问题得到过客观、圆满、公认的解决。雪芹谁子?脂砚何人?雪芹卒于何年,寿数几何?曹家抄没回京归旗后是“中兴”还是“小康”?《红楼梦》的成书是“一稿多改”还是“二书合一”?后四十回是续补还是原有?续补则续补者是否高鹗?甚至《红楼梦》的作者究竟是不是曹雪芹?所有这些问题上都有异说,各持一说彼此攻难的又多为名家;撇开间或难免的意气之争,各说立论也都有理有据,符合规范。面对这种局面,作为读者该何去何从?以名气大小、权威高低为取舍标准吗?显然不行。所以说,红学有趣,红学也让人糊涂。

我想,我们外行的读者,在红学问题上如果不愿糊涂下去,至少自己心里有个清楚的结论,那就是被逼到非做“法官”的地步了。既是外行,却要对内行、专家甚至名家之间的争讼做法官,是不是狂妄?我说可以不是。譬如一件复杂的民事诉讼,对于它的原原本本、来龙去脉、利害关系,两造当事人才是真正的专家,法官则是外行,但法官可以在了解了案情的重要环节后,根据他所掌握的法理和法规做出判决。红学问题上各说纷歧,持说者有他的研究规范,读者则可以根据“评价规范”对同一问题的不同解答鉴别其优劣。这“评价规范”属于通常所说的“方法论”,有点类似于法官判案的法理和法规。

方法论我20年前读过一些,也是为了看热闹,因为那时科学哲学、波普尔爵士正走红中国;看得多了,自以为也看出了些门道。讲方法论的人往往有个毛病,就是空讲,不应用于活生生的研究实例。就像毛主席批评过的,手里拿枝箭搓来搓去,空自赞叹“好箭好箭”,却不去射靶子。这次我想改改这个毛病,在红学问题的认识上,试着用一用方法论的有关原理和规则。

过去胡适先生特别喜欢联系红学讲“方法”,当然他讲的主要是研究方法。后来余英时先生也强调红学研究应该有“方法论自觉”,他在《近代红学的发展和红学革命》等大文中对红学研究状况深致不满,认为红学应该有一个“范式转换”,从“曹学”考证转向以《红楼梦》文本和曹雪芹构思为主的研究。我的想用一用方法论,目的远为有限,只想对某些具体问题的不同解答作些比较。以上是我近几个月读书和思考的一个大略;所谓思考,其实只是一些想头,能不能实现,尚在未定之天。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