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一个在想象中漫步、在书堆里捞月的公务员

2006-01-25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沈胜衣 我有话说

沈胜衣,岭南人,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成长于80年代。生活在文字、图像、花木和回忆中,游走在书与碟之间。在各报刊开设过多个专栏,著有《满堂花醉》、《你的红颜,我们的手》等书。

江南君约稿,要求写一下近期的阅读印象记,也可相对泛泛地谈谈自己目前的读书生活。我想这倒可以合二为一:2005年冬日聚书中,有三本恰好同时满足这两个话题呢。

《时为公务员的鲁迅》

吴海勇著的《时为公务员的鲁迅》,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05年8月出版。其时,新中国第一部《公务员法》已经全国人大通过、2006年1月1日起正式施行。而本书“绪论”一开头就说:“公务员”一词早见于民国时期,鲁迅是公务员制度的先行实践者。

“绪论”接着说:从1912年到1926年,鲁迅在教育部当了14年的公务员、小官吏,度过他中年的大好时光。然而,对鲁迅这段经历,一般著作极少论述,原因一是当时情况“外人知道的很少”;二是“知识界对官场的鄙薄”,研究者似乎觉得在政府部门工作有损鲁迅光辉。本书乃独辟蹊径,罗列材料,夹叙夹议,专门记述鲁迅的“官人”生涯。――这视角跟作者的身份有关,他原在学界,后来做了公务员,写此书是“拜生活所赐”。

当年面对从事政府公职的攻击,鲁迅说了一句大实话:“目的是在弄几文俸钱。”本书作者则指出:“官职不过是他的饭碗,衣食所在而已。”――这些话说来简单平常,却是很多当事人做不到的高标准,也是很多身在鄙夷公务员的局外论者所忽略的基本点。

《风情万种是巴黎》

关于巴黎的书很多,一位好友来信特别推荐巴西作家贝蒂・米兰的《风情万种是巴黎》(杨起等译,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年1月一版),还抄了几段书里的描写来。我看了觉得好,买了书来看,更觉得好。

它独特的风情,在于“我所描绘的巴黎是一位步行者眼中的城市”、“信步游逛者眼中的巴黎”。全书从章节标题到内容,处处都在强调随意闲逛:“信步所至,不问东西,让漫游中的发现带来一份惊喜。”“在这座城市里,有意思的是散步。”“在春天或夏日,没有比在城中信步漫游更惬意的事了。令你随时驻足欣赏的东西太多了……”

书中丰富的照片、图片亦流光溢彩,醉人心目。即使一些本来并不优美的情景,也是那样动人。比如一幅“睡在街头的流浪汉”,画面构图与流露的气息如此曼妙,使我想起秋天时在北京看的巴黎摄影展,其中有一组拍的是后街冷巷中的弃置衣物、污水垃圾,然而美得让我震动和感动――在巴黎,真是一切都能成为艺术的。而作者在文中说的是,如果你懂得漫游,“在巴黎,就算你身无分文,你也处处有宝藏。”街道就是流浪汉的财富。

这样的巴黎,真是会让早已不存梦想的人也会有梦。在梦想实现之前,随着她“轻缓温柔”的文笔先去作一番想象的散步,也是好的。

《智高无上――当我啃完大英百科全书》

美国人A.J.雅各布大学毕业后进入娱乐和时尚杂志工作,八卦新闻、流行文化边角料把大学教育成果慢慢逼退,自感智力不断下滑,人到中年,他决定做一件傻事来弥补:把32卷《大英百科全书》,从A到Z的44000000000(不用数了,是440亿)个字、共33000页、65000篇文章全部啃下来。然后,他也写了一部同样按字母排列词条的怪书,中译本是《智高无上――当我啃完大英百科全书》(江天帆译,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7月出版)。

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而更难得的是,雅各布把有意义的事情做成有意思的事情。

因为,他写的不是浓缩版的《大英百科全书》,而是“浓缩诙谐版”,乃至是“学术性趣味小说”:除了转述《大英百科全书》里一些有趣的内容,更多的是记述阅读过程中的感想和涉及的生活琐事,被美国评论界称为“浓缩了知识的养分和生活的欢娱”,“作者凭着其大英百科式的洞察力,用平民化的文字阐述了深邃的内涵”。

平民化、生活化,是典型的美国派的作为。其极端体现,便是雅各布没有依靠他的阅读壮举做什么学术研究,反而笔下时时有反智倾向,拿《大英百科全书》在日常生活应用中的困窘来调侃。――学问让位于生活、本能、常识,能养成不为权威束缚的冷眼与热嘲,作者的幽默搞怪中有一份可喜的心地。

在“幽默”这一词条里,雅各布讲了一个笑话:猴王命令手下把水里的月亮捞上来,猴子们忙活了半天,最后一只聪明的猴子成功了,它把一盆水献给猴王,水里映照着月亮。猴王大喜。可是那猴子问:“陛下,你要用水中的月亮做什么用啊?”猴王说:“这……我还没有具体考虑过。”

这使我想起《万象》诞生第一年的年底那一期(1999年11月号),卷末是编者写的《捞月而已》,借该期卷首所刊王蒙关于类似故事的《捞月》,来阐发办杂志的宗旨和期望:“我们只想把刊物办得好看些,或者说,好玩些。”“猴子们水中捞月,大概未必考虑什么意义,什么效应,什么使命”,“只是为了自己好玩,也为了让人瞧着好看”。“我们所求不多,只是想在水中捞月而已!”

雅各布应该没有这般深远的联想生发,我却感到不无相通的意味:是啊,不必非得事事都“具体考虑”“做什么用”,但求得一个“好玩”、“好看”。《万象》如此,《智高无上》亦如此:就算对待《大英百科全书》这么神圣的东西,也可以整得那么有趣。

――岁末抚此三书,想想自己的“读书生活”,也无非这样吧:一个营营役役的公务员,在想象中漫步,在书堆里捞月,而已。

手机光明网

光明网版权所有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网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