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淘书,古今中外的前辈们已经留下了太多的文字,从绛云楼到来燕榭,从旧俄亚历山大广场到民国时的厂甸,好书聚聚散散,淘书人的辛苦和欢乐却始终如一。等到我们这一代,旧时风物大都已然无存,爱书人只有对着前人的笔记追忆好时光了。还好,一代有一代的风气,今日的读书人虽然已经很难像黄裳或者爱德华・纽顿那
近日纽顿的《藏书之爱》在内地出版,这个标题实在说出了淘书人的心思。纽顿此前曾有一本小书《聚书的乐趣》,清新可喜,只是单单乐趣二字,实在说不清聚书一事。就淘书的过程而言,得到好书的乐趣固然无可比拟,但寻觅好书的辛苦却也同样难为外人道。想来想去,还是这“藏书之爱”四字,最适合做我辈书虫的标签,盖因爱成痴,因痴而不惧辛苦,而有乐趣。于是关于淘书的种种美谈,也就此流传。今日的书虫如我,不过是为这“藏书之爱”的传统再续上一段香火而已。
谈到爱书,我相信这大概是要一点天生的缘分的。回想幼时,家里的藏书只有半部《西游记》,祖上更是代代农民,几乎没有识字的传统,没想到却出了我这么个标准的书痴,年纪小小,半部《西游记》已经被我翻了无数遍,到亲戚家里,更是除了书之外,眼中别无他物。记忆最深的是9岁的时候第一次可以支配自己的压岁钱,捧着那张崭新的2角钞票立刻直奔书店,什么书都想买,却什么书也买不起,最后在营业员的帮助下购得一本9分钱的小书,那种满足感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洋溢在心间。这本书今天已经找不到了,书的内容也几乎完全忘记,只记得其中一篇小说的名字《我爱黑眼珠》,后来一查,居然是台湾文学先驱吴浊流的作品。事后与朋友说起,往往被朋友笑谈“买书的起点还挺高嘛”。
从9岁那年的春节开始,小小少年,开始踏上聚书、淘书的旅途。20多年过去,苦乐自知。关于得到好书的乐趣,无非是重复前辈大师一再的心得,无须多说。倒是淘书过程的辛苦与遗憾,想来像我这样起点颇低的爱书人应该不少,写出来或许能够唤起一点类似的感慨吧。
淘书之苦,第一在于可望而不可即。爱书人大都穷,但要得到好书,虽然有时候可以捡漏,最重要的却还是能出善价。十多年前在郑振铎的文章中读到这条教训,实在是感慨良多,因为就在之前几天,自己刚刚漏掉了一套好书。那是一个中文系的毕业生,因为回乡把藏书处理掉,我一眼抓住其中两套大书:陈寅恪的《柳如是别传》和陈垣的《励耘书屋丛刻》,卖主索价不过每套10元,却不是我这样的穷学生能负担得起的。我选择了柳如是,不想几年之后这本书重印了,陈垣的“丛刻”,却再也没有见着。
与买不起书相比,淘书更大的苦处在于找不着书,尤其是手里有一点线索却遍寻无着的,更加令人难熬。比如两年前偶然在潘家园买到一册《花姑娘的歌》,捷克的绘本,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居然是国际安徒生奖的获奖绘本书系的一种,当时实在是惊喜莫名。这大概是国内最早引进的绘本名著系列了,看看书目,有25种之多。不过惊喜之后便是遗憾,不但这套书的其他品种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而且问遍所有圈内人士,居然没有人听到过这套书。
以上种种,说起来是苦水,其实买书的日子长了,对于有的书买不起,有的书买不到,心中也早已释然。而且真要是都买来了,大概又要担忧家里存不下这么些书了(其实目前已经有这样的隐忧了)。真正最苦恼的,大概还是见到好书竟然不知,这时候就只有懊恼了。前些日子去一书贩家里淘外文旧书,所得颇丰,不过最感慨的,还是自己读书不多,好多洋人都不认识,只能看着上万册的书兴叹。同时免不了暗下决心:再多读点儿书,因为那么多的好书摆在那儿,实在是让人心痒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