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动物保护科普创作的我,很惭愧,以前竟不知道有这样一位专门写自然、写动物的俄国作家――普里什文。读到《普里什文文集》,才让我知道了这位号称“伟大的牧神”、“鸟儿、大地和星星的歌手”、“世界生态文学和大自然文学先驱”的著名作家。通过春节长假这几天的“恶补”,我不但告别了对普里什文的全然无知,
我曾以为,生态文学多产生于欧美,《论自然》的作者爱默生、《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我们的国家公园》的作者约翰・缪尔、《沙乡年鉴》的作者利奥波德,《寂静的春天》的作者蕾切尔・卡逊……都是美国自然文学的代表。而普里什文何许人也?真的不知道。在普里什文的《鸟儿不惊的地方》中,我读到一段惊世骇俗的、涉及保护生灵的话语:“一位令人起敬的人应该是独立的,不仅不伤害天鹅,而且连野鸭子都不去碰一碰的人……伊凡在春天杀了一只天鹅,他在秋天就死了……”作为上个世纪初的人,普里什文能有这样的“生态意识”,这种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感”,无疑是超前的。
普里什文于1873年出生于俄罗斯奥廖尔省,童年时代是在乡村度过的。青年时代曾留学德国,在莱比锡大学哲学系攻读农艺学,开始工作时是在莫斯科近郊的克林和卢加地区做农艺师。早期的这种经历,对他在一生的写作生涯中,以专业的视角和精到的语汇描述自然,大有裨益。他描述的动物几乎都是具体到“种”,“森林里的鸟有花尾榛鸡、黑琴鸡、松鸡……空中驰骋着海鸥、燕鸥、贼鸥和沙鸥……记录的海兽有海象、环斑海豹、髯海豹、格陵兰海豹,还有白鲸……”,“除了驼鹿,花鹿,猎人们还打狼獾、艾鼬、水獭和白鼬”。
弃农从文后的普里什文,专事写作,先是到当时很少有人研究的俄罗斯北方白海沿岸的密林和沼泽地带进行地理和人文考察,搜集民间文学作品。完成于1907年的考察见闻式的随笔集《鸟儿不惊的地方》即是他这个时期的代表作。他从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角度,对当地的文化历史进行了深入探讨,从他忠实地记述了不少老人的话便可见一斑:“现在的人更聪明,更健壮,可是,古代人生活得更舒服”;“这些精神上富足的人们不为一文钱而出卖自己,他们不抽烟、不喝茶和酒,因此,这里荡漾着旧日的诗意……”;“每一位老人在他年轻的时候都有一种现在的年轻人所不知道的生活琴弦,只要你能够轻轻拨响它,他就会活跃起来,像一位艺术家一样把他的往年岁月娓娓道来。在故事的末尾,他还会向你表示感谢,由于你的出现而又重新燃起他那已渐渐熄灭的心灵之火”。普里什文独辟蹊径的文风,使其被认为是“科学中的艺术家和艺术中的科学家”。因此也有人说,他是从俄国的北方走进俄国的文学的。
我很喜欢《人参》中这饶有趣味的一段:“那是满洲里按季节迁徙的山羊和麝……在一面高高的峡谷陡坡上,看见一只公山羊,我猜想它已经发觉了我,在用它的语言骂我哩。正当饥肠辘辘的我用枪瞄准它时,我又看见山羊不远的柞树下躺着一头粗壮的野猪。原来,山羊不是骂我,而是骂那只野猪……”用他自己在《灰猫头鹰》中的一段话来解释:这样既描写人又描写动物,才是描写动物的准确方法。
如今,人们离自然越来越远,有幸阅读普里什文,仿佛是与他一起做了一次心向自然的回归。他渴望的是这样的国度,“那里没人捕杀鸟儿,既不喂养鸟,也不保护鸟,只是与鸟和平共处”。给人以安慰的是,这保护自然的渴望,正在成为当今世界的共识和当代文明的趋向。让世界充满爱,让鸟兽不再惊骇,使万物重归和谐,不仅对于保护地球生态意义重大,更是人类心灵的自我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