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大洋此岸或彼岸,都会有写作的人,对“廊”的意象一次次着迷。
丹妮尔・斯蒂尔 |
丹妮尔・斯蒂尔在写作该书之前,肯定没有读过中文的《情爱画廊》,而我在1995年写作《情爱画廊》之初,《画廊情殇》还是没有影子的事。应该说,我和她,对于对方都一无所知。这两部书远隔重洋,具有东西方相异的文化艺术背景,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我们的写作“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不约而同把爱情的发生地,安放在与“画廊”有关的地方?为什么我和丹妮尔小说中的艺术家,都爱上了比自己年长的女人?为什么我们塑造的艺术家男主人公,都是狂热追求艺术创新、性格难以掌控、不拘生活小节的“画疯子”?
但这些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吗?既然爱情没有国界之分,艺术没有国籍之别,那么,全世界的爱情,全世界的画廊,都会活跃于不同国籍的写作者的视线之中。进入全球化时代,中国的画廊早已不再钟情纯粹的东方情调,无论是经典西洋油画还是传统水墨写意,都吸取了现代艺术的元素,融入到世界艺术海洋之中。美国的画廊则也许更为离经叛道,任何不同民族不同艺术风格的优秀作品,都可能在纽约东区画廊中占有一席之地。那么爱情――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全新的发现与创造?在如今全世界都似乎已经穷途末路的爱情旅程中,“洛丽塔”早已长大、廊桥的女主人弗朗西斯卡老了、“泰坦尼克号”沉没了、耶利内克的钢琴教师埃里卡用刀子刺向了自己……“情殇”是一个汉语语词,然而,其意之精准,可成为覆盖全球的爱情专用词,更像是人类的爱情宿命。
尽管要将《情爱画廊》与《画廊情殇》作比较是困难的,但我仍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差异:我的小说故事以一幅幅充满创造力的绘画,构成了绚丽的情爱画廊,而她的小说借用画廊来产生爱情;我描述艺术创作本身激发的爱情,而她写的是作为商品的绘画,在交易中发生了爱情而又拒绝物质交易;我试图以无声的绘画语言和画面,替代以往爱情表达的陈词滥调,而她的画廊只是爱情的背景,甚至与绘画本身没有太大关系;我的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障碍是爱情的土壤,而丹妮尔笔下的爱情专注于如何战胜自己;我的叙事带有浓郁的抒情色彩,而她的小说情节从头至尾更像一份经纪人精确的时刻表……
《画廊情殇》,[英]丹妮尔・斯蒂尔著,吕洪灵译,译林出版社即将出版,左为此书英文版封面
但这些小说设计以及审美风格上的种种区别和比较,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不知道。
真正引发我产生兴趣和思索的,却是关于“廊”的象征和隐喻――画廊、走廊、长廊、游廊、廊檐、廊桥……画廊通常是封闭的,它的墙壁实际上由一幅幅绘画作品连接而成,由于观赏需要顺序而行,产生类似“廊”的感觉,画廊不具有扩张性,它所有风光都在画廊内部。而走廊和长廊的主要功能是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连接体,是可在雨雪中行走的通道;中国宫廷或豪门的花园九曲长廊,或沿坡而筑或临水而建,以柱式颜色或窗棂的图案变化展现美感,带有装饰与审美的功能;廊通常呈半开放式,行走在廊中的人,在观赏廊外风景的同时也融入为廊的风景。廊檐是避雨遮阳的实用性建筑,江南古镇水边多廊棚,亦为同理。廊桥可看成是一艘通风而安全的渡船,在中国南方某些古镇,廊桥甚至是用作贸易的集市,联通并交换两岸的物资。在世界各地的建筑中,“廊”都是一个兼具功能与审美的奇妙物体。
廊可穿行、廊可抵达、廊可听琴、廊可读书、廊可观赏、廊可徘徊;廊中的人来去自由、或隐或现;廊下的风声雨声,营造出浪漫的情致;廊的开放式空间,使得它充满想像与魅惑;廊连接了两个端口,就像男人和女人短暂的邂逅相遇、如同一个身体进入另一个身体;廊中注定了要发生故事并遗情遗梦,那是一个最适合爱情滋生、而又便于爱情迅速消失逃逸的处所……若是我们能够坚持走完长廊,那么,爱情也许才会在一所房子里长久地安居下来。
所以,无论在大洋此岸或彼岸,都会有写作的人,对“廊”的意象一次次着迷。他们有时错把画廊和长廊当成了思想的隧道,企图穿过长长的黑暗,走到大山的另一侧去。
作家简介:
丹妮尔・斯蒂尔,美国畅销书作家。她在3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出版了60余部小说,其中21部被拍成电视剧。其作品主要有《赎金》、《第二次机会》、《回声》、《灵验的祈祷》、《特罗佩兹街道的落日》、《农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