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带着她一贯开朗宜人的笑坐在我们面前。暗花的丝巾似不经意地搭在黑色的毛衣上,简洁而活泼;短裙配上黑皮靴,时尚而优雅。
时间一晃已是6年。那时采访铁凝还是《大浴女》刚刚出版。岁月留给铁
所有这些都在她的新作《笨花》中体现出来。《大浴女》的写作是情感所至,从动笔到完成只用了三个月,而《笨花》,却使她深深地体会文学的艰难,不能讨巧,更没有办法抄近道,只能一步步地走。
读书报:书中将近半个世纪的历史,风俗和大量的细节是小说的一大特色,您是从哪里获得这些信息的?所做的准备有哪些?
铁凝:我觉得写作使我和历史有一种接续,乡村的生活和那段历史,呼唤出我在现实中的体验,也激活了我的想象力。30年前我也在农村生活过,在农村插队的时候我就种棉花去了。
写完《汉城日记》之后,我读了很多书,各种版本的近代史、北洋军阀史,还去了一些地方。比如主人公曾做过上海吴淞口的司令,我还去过吴淞口,还去档案馆查阅了资料。包括查阅一些年份,也许书里只能用到看的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但是一个作家应该用知道的十分表达一分,如果反过来就是不可靠的作品。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查阅资料,也许查完了没用,但心里有底气。有些东西也许查资料就可以了,但是我觉得不够,我必须去实地。乱世中这些人的生存和他们的选择、他们命运的偶然和必然都混杂其中,我有责任、有耐心来更具体地了解这段历史。我用的是笨功夫。
读书报:为什么起名叫笨花?
铁凝:是这部书的需要。“笨花”的名字没那么玄妙。当地管棉花叫做花。花是有轻扬的想象性的,笨有劳动的根子,一轻一重是日子中不可或缺的。有的读者可能会看到大的风情画卷,有的读者可能看到历史中的一件件琐事连缀起来,而不仅是史料的堆砌。这两个字本身是有情感的,我对他们有特别大的兴趣,在写这部作品时我知道“笨”的重要。即使生活的速度变得飞快,我们也应有回望心灵的能力。
读书报:您把故事集中到冀中平原,对于人物、语言和发生的事情都体现出来的地域色彩,您怎么看?
铁凝:我不是唯地域论者。这些人物我不是刻意寻找来的,我心里培育的那部分中国人就是这样生活的。这段历史既可以是笨花村,是冀中平原,也可以抽出来放在任何一个村庄,是那个时期一些中国人的生活。也可以是人类能有共鸣的,甚至可以打破国界。地域的特点是相对的。方言的问题我在写作中也有权衡,为此特别删节了一些方言土语。后来我删节了大概有二十几处无趣的、当代读者读起来没感觉的方言,生活的滋味不在满篇方言。对于方言过多是否代表着泥土味,我持否定态度。
读书报:您的身份是河北省作协主席,事务性工作想必很多,这些是不是也牵扯您个人的创作精力?
铁凝:我现在不是专业作家,而是业余作者。我的身份是作协主席,一年的工作,除了应尽主要的本分义务,协会必须承担的工作――这跟文学有关,也是我乐意做的,一年还给其他作家看几百万字的作品。他们的作品研讨会也要参加,要说出我的意见。作家需要推出,需要有人关注他们的作品。我从年轻时走过来,知道一个人写作多么需要得到社会和人们的认可。另外作协遇到一些困难,“名人效应”能解决的事情,我也要出面。作协给我提供的条件不错,可以不坐班。
即使是这样,也还需要一种毅力。很多作家写长篇,是封闭起来的,我没有地方可躲,走到哪里都能被找到。我的时间被分割。我这两年已经获得的时间也被打断――打断也是应该的。常常是坐在电脑前,精力也不能集中,必须经过换算才能回到故事中。这也是对毅力的一种磨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