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喜欢希腊是因为雅典卫城、巴特农神庙,或是爱琴海那蓝天下碧海旁的白色小屋和教堂。其实全希腊最美最浪漫的景色是阿提加半岛最南端伸进爱琴海中的苏纽(sounion),这也是每个旅游团到希腊必不可少的景点。
苏纽海神庙遗迹 |
我们所走的阿波罗公路沿爱琴海而筑,一路上向右望去,海岸线上漂亮的海水浴场一个接着一个,高矮胖瘦的泳者们或在水边嬉戏,或平摊在沙滩上享受着八月明亮的日光;四周的酒店、公寓、网球场、迷你高尔夫场、有很好希腊佳肴的餐馆、迪斯科舞厅等一应俱全;爱琴海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星星点点,偶有一条白色的“海盗船”张帆驶过,一派悠然的景色。路的左边多是丘陵与山岩,成片的橄榄树在上午明亮的阳光下也愈发地显得郁郁葱葱。
大巴一直顺着海岸线行走,途中只拐进过一个满是橄榄树和鲜花的小山村。沿途车不断地停泊,这个海滩,或那个海滩;也不断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跟我们一起从雅典上车的美国老哥半路上在拉贡尼斯站(Lagonissi)下了车。临别他还不忘嘱咐我们说苏纽是个好地方,一定要呆到晚上看日落。他说的不错,苏纽最美的景色就是日落时分,这在古希腊时便被人们广为称颂。当夕阳的余辉把天与地,把耸立在苏纽海岬山丘上那海神殿的大理石残柱都染得通红时,伴随着爱琴海轻轻的涛声,肯定会使你产生梦幻一般温馨的感觉。这也正是许多书上把它列为世界几大浪漫爱情圣地的原因之一吧。
只是非常可惜,因为晚上还要工作的关系,我们不可能等到傍晚。到达了最美的地方,但却不是最佳的时间,或许这正应了那句已经有点俗的话吧:这就是生活。是啊,我们可以去追求完美,但我们也更应该去坦然地面对这并不尽善尽美的人生。虽然苏纽的日落至今也只是在我脑海中想象或是在图片上相遇,但即便如此我也非常满足了。因为能够在苏纽的白昼中遥想那些美丽的传说,对我们来说也完全是不虚此行。
著名的海神庙遗迹耸立在苏纽海岬最尖端的悬崖上。当初海神波塞冬与雅典娜一起竞争雅典的保护神,虽然失利,但他手起戟落、泉水涌起,把这生命之水带给了雅典那干渴的土地。因此雅典人尽管最终是选择了雅典娜,但他们仍然对海神心存感激,在苏纽和希腊各地设坛祭拜。
日落时分的苏纽 |
那位克里特公主送给王子的线团在英语中叫阿里阿德涅的线团,意思是解决复杂问题的方法。这个线团实际上是建造了克里特迷宫的建筑大师送给公主的。当克里特国王因为雅典王子不仅杀死牛怪逃出了从没有人能走出的迷宫,而且还居然拐走了自己的女儿而震怒时,建筑师也带着自己的儿子插上用羽毛制的翅膀,飞出了克里特岛逃奔雅典。不幸的是,建筑师的儿子忘记了父亲的嘱咐越飞越高,竟因粘羽毛的蜡被太阳化掉而坠海身亡。建筑师虽在雅典望眼欲穿,但他与自己的儿子已是天人永隔了。
苏纽不仅在爱琴时代的神话中被传颂,在后来的荷马史诗中被提及,近代的文人墨客也是不断吟咏。在海神庙那一根根残存的多利亚式石柱上,我试图寻找传说中英国诗人拜伦的笔迹。据说自18世纪以来,别管是文人骚客还是凡夫俗子,到此一游的人们都爱在这些柱子上涂鸦留名。古今中外很多东西天差地别,但在这件事上倒是别无二致,就连名士如拜伦者也未免俗!只是现在那些残柱旁已拉起了铁链,使人无法靠得太近,加上近两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我根本也没见到那上面有什么拜伦的字迹。
拜伦的诗我上学时读过几首,像“长剑、大旗、沙场/光荣与希腊,就环绕在我四周……”这样气吞山河的诗似也见过,但我原本还是更多地以为拜伦是一个唐璜式的风流才子、浪漫诗人,没太在意他与希腊的关系。如今到了希腊,认真地读了点相关的书,方知他是为了希腊的独立抛家舍业,不仅拿出自己全部稿费,还变卖了祖传的庄园和所有家当,最后病死于沙场的勇士。而且他临终时的头衔竟是希腊独立军总司令。在那首著名的诗歌《哀希腊》中,拜伦这么写道:“让我登上苏纽的石崖,/那里只剩下我和海浪,/只听见我们低声应答;/让我像天鹅,在死前歌唱:/把酒杯摔碎在脚下,/亡国奴的乡土绝不是我的邦家!”现在回头再看看他的诗,真是让人一唱三叹啊。
跟我一起来的同事因为头天晚上加班工作,原本要在屋里睡觉,最后是被我有点半拉半拽来的。可后来他竟被苏纽深深地迷住了。他站在爱琴老国王跳崖投海的地方凝视海面良久,然后端着相机四处照天照地,照花照草,照完悬崖照古迹,恨不得把能摄入镜头的东西全带走,甚至想一直等到落日后再走,根本都不想回去干活了。
我们在海神庙附近的海边和山丘上随意地漫步,时而远远地望着遗址上那一根根耸立着的石柱,时而又穿过丘陵上丛生的杂草向它靠近……就这样,过了半点钟,又过了半点钟,错过了一班又一班的巴士。但我们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苏纽,告别了那将要出现的晚霞和梦幻,回到雅典,回到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