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义者以赛亚・伯林曾有刺猬与狐狸之说,大意是狐狸知道很多事情,狡猾善变,而刺猬只知道一件事,专一精深。这个比喻在中国得以流行,要
拜李欧梵所赐。他自称狐狸。狐狸为文,自然多变,散文随笔如《狐狸洞话语》,小说如《东方猎手》、《范柳原忏情录》,学术著作如《现代性的追求》、《铁屋中的呐喊》,林林总总,居然都能流行,渐次成为华人地区小资的枕边书。江苏教育出版社最近开始打造“李欧梵经典系列”,准备将其著作“一网打尽”。那么,李欧梵本人是如何理解自己的作品的呢?记者对他进行了电话采访。
问:内地的小资好像很追捧您的文章呢。
答: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很好玩的讽刺。其实我很反潮流的,比如我喜欢古典音乐;穿衣服很保守,不穿名牌。我不追潮流和时尚,结果自己却成了潮流和时尚。不过我并不反感这个现象,也不贬低小资们。可能是因为中国小资和美国的不一样,除了喜欢听音乐,喜欢电影外,他们还看书。听说他们都喜欢看米兰・昆德拉,那他们喜欢看我也挺不错。
问:对于自己的作品流行,您怎么看?
答:有人看当然好啊,写东西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不过另一方面,其实我很害怕成为明星,我只喜欢和真正看我书的朋友交流。所以我如果去内地,不喜欢大张旗鼓见很多人,只想跟几个好朋友私下里见面、聊天。我也不喜欢中国的学术会议,动不动就一两百人,规模很大,人很多,场面很正式。其实一二十人就行了,一起看书、讨论,安静地交流,这样才有效果。
问:当初是怎么开始写作的?
答:写作本来不是我的人生计划。我高中时想学戏剧、电影,还想当指挥家,读大学时想过当外交官,后来研究文学和近代思想史,是做学术。现在在香港中文大学上课,讲西方老电影、都市文化和印刷文化之类的。总之,写东西,而且写得流行起来,完全是个意外。我最早开始写东西是在台大读书时,给《大华晚报》写影评,写新片开拍的消息,还有明星私生活什么的,那是为了能看免费电影,兼赚稿费,自己完全没有当回事。1968到1970年间,我在欧洲各国游学,写了几篇游记和观感,1975年便结集成《西潮的彼岸》出版,1980年出了本《浪漫之余》,1986年在香港出版学术性的《中西文学的徊想》,就这三本书。这之后,直到我从哈佛退休,再没写过东西。集中写东西是在上世纪末,我退休后回到香港,重回华人世界,有很大的感触和思想,又有时间,就开始写了。
问:什么东西对写作的影响最大,学识、文笔还是生活经历?
答:三样都很重要。我个人生活很简单,但很重视生活质量,对日常生活有深层反思。我走在商场里,有时候会突然想到本雅明所谓的“都市漫游者”,这就进入学识的层面了。其实我的文笔很差啊,能表达意思就已经不错了。
问:说说您的语言风格?
答:嗯,我虽然治学术,但不喜欢故作艰深状。我觉得自己的学者散文或小品文间接受鲁迅杂文的影响。我不喜欢用大字眼,反对华而不实,故作深刻,卖弄学问。我很关心香港文化,香港的文化常常是很浮的,很商业化,我就故意把文字写得很典雅,就是要展示文化并不仅仅是用来消费的,还可以供享受、欣赏。
问:个人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
答:都不满意。最珍贵的是《过平常日子》,我和夫人李玉莹合作的,爆隐私的哦(笑),有我们的私信。它主要是讲老年人的爱情。另外,我太太有忧郁症,我公开写这些,是想唤起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同情心和关注。长期以来,有三个东西影响着我的写作,婚姻、文化和音乐。婚姻的影响最大――但其他两个因素的影响也很大。
问:近期有什么写作计划、出版计划?
答:恐怕我会一直不断地写下去,现在自认为是乐评家、影评家,这方面写得比较多。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作家一定要写,不写生活就缺点什么,写作让生活更充实,而且可以超越生活,弥补现实的不足。以后我的书都会在江苏教育出版社出,他们正在做“李欧梵经典系列”,已经出版了四种:《我的哈佛岁月》、《我的音乐往事》、《西潮的彼岸》、《中西文学的徊想》,即将推出的有《我的电影经典》,还要十来种会陆续出版吧。我们合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