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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之爱的悠长诗意

2006-07-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与畴 我有话说

《一个女人的史诗》,严歌苓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年5月第一版,22.00元

“爱得太

笨,跟上台演戏一样,牛劲都使出来了。年轻真是很恐怖,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人都会碰到一块谈恋爱。”这是《一个女人的史诗》(下称《史诗》)中,女主人公田苏菲的女儿对她一生爱情的评价,这些言语无疑比田苏菲对爱情的自以为是来得更贴切。我也宁愿揣度,这是在文字背后的小说作者严歌苓的态度,她对她笔下这个女人用尽半生气力勤奋经营的这份感情或许即持此种看法。

时隔不到半年,《第九个寡妇》带给评论界和读者的触动还未平息,严歌苓今年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史诗》便告出版。两部作品读下来,再度验证,高产未必低质。事实上,常年旅居海外的严歌苓如今的创作已然进入平稳、从容的轨道,在地球另一端写她所爱,尽享笔耕之乐。在地域概念上她虽然远离中国,但她的文字从来都不给人遥远之感,她所拥有的丰富素材与悠长记忆,遇到她的文字天赋,催生出这些作品顺理成章。

从解放前到改革开放初期,这段充满颠覆、变革的历史,与《史诗》中田苏菲的半生是同步的,这样的大时代自然远非一部长篇小说所能承载,但就某个个体的命运起伏而言,《史诗》的文本本身已足够折射时代的印记,微观而鲜活。沿着作者的笔触,陪伴田苏菲走过她的大半生,会发现《史诗》仍旧延续着严歌苓擅长人物刻画、情节架构流畅自如、细节描写精妙入微等优点。对于读者来说,纠结于其中人物是否源自严歌苓父母显然意义不大,毕竟这部小说首先有个好读的故事,读者大可心无芥蒂地一头扎进主人公的世界。

小说从少女田苏菲要跟同学小伍去革命写起,“田苏菲反正是要革命去”,这样近乎一根筋的姿态不禁令人想到《第九个寡妇》中那个同样一根筋的王葡萄。接下来二十几万字的篇幅似乎都在诠释着田苏菲的一根筋人生,一根筋爱情观。田苏菲的人生,可说是成也执着败也执着。她有着很多女子不具备的韧性,对待革命是这样,对待事业是这样,对待爱情更是如此。越挫越强,越是艰难困苦的境地她就越有智慧越有战斗力,好像什么都捱得过去。可是,真的如她自己所以为的那样,终生处在恋爱中吗?我想未必。当年欧阳萸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激发了她的求知欲,她迅速从毛头女兵成为实实在在有城府又不乏文艺修养的演员,原来背背“普希金”还是装门面,这下子就真的背到心里了。与其说田苏菲收获了爱情,不如说她是在爱情中成长,只是所谓爱情,更多是她留住爱情的努力所致。与田苏菲对待爱情的执着相比,男主人公欧阳萸的情感历程更像是一场寡淡的悲剧。他优雅、聪慧、因书生意气而显现硬朗固执,他同时自私、骑墙,甚至对情感终生困惑、游移,不过在那个人人难以自保的年代,很难说他的遭遇是自找的还是命定的。就他对种种生活细节,特别是精神层面的无限苛求而言,情感至此,怎么也不能说是幸运吧。他在生活上的弱智同他在精神世界上的丰富、广博对比强烈,这也是那一代知识分子共有的“时代病”。只不过有些人被生活潜移默化地改造而浑然不觉,有些人则像欧阳萸一样,始终活在拧巴的状态里。

很难说在他们颠簸起伏的一生中,欧阳萸和田苏菲之间是否存在彼此心灵相通的爱情。他们更像一对相依为命的贫贱夫妻,爱情的程度离灵魂层面很远,更多是柴米油盐调和而成的。例如,文革时期欧阳萸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冲击,那时候的田苏菲反而觉得他们离得最近,她甚至在心底希望文革不要结束,因为这样一来就永远不会有外来者侵入他们的二人世界。

除了对田苏菲和欧阳萸的着力刻画,小说中着墨不多的几个人物同样出彩,寥寥几笔其实更见作者的文字功力。欧阳萸的父亲,一个颇具家学渊源,看透事情百态的老知识分子被严歌苓写得活灵活现。他有着和欧阳萸同样的敏感、清高,但他显然要比欧阳萸更能参破凡俗人生、动荡时代的本质,他总是沉稳地面对变故,总是“蛮好”,这当然不是简单的敷衍,而是生活中提炼出的大智慧,没有人会觉得老爷子的一句“蛮好”是言不由衷。田苏菲妈妈的形象写得也令人过目难忘,这个一生窘迫的女人,心思缜密要面子的女人,善于持家到令人心酸的女人,最终因为要给女婿招来的朋友们加个菜――香肠烘蛋(那可是物资匮乏的困难时期),而一扬炒勺,死在厨房里。而那个终生深爱田苏菲而未果的军人都汉,他或许是书中唯一一个找到真爱的人,虽然他没有得到。他对田苏菲的感情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不为世情所累。他是彻彻底底地爱着这个人,爱着田苏菲的一切。即使都汉后来贵为都副司令,每次见到田苏菲,仍会心底坦荡地真情流露,这份情感远非书中其他人的情感所能比拟。从这一点上看,田苏菲无疑是幸福的。

同严歌苓以往的作品相较,在《史诗》中她的文字里平添了几分幽默、戏谑的元素,这些元素在欧阳萸和田苏菲的婚内“争战”中表现尤甚,那些极富烟火气的字句从人物口中蹦出来,在纸上相互呼应,读者就不由得身临其境。而这种幽默,其实从《第九个寡妇》中已初露端倪。

经历了一生沧桑,小说最后一页上欧阳萸对田苏菲说:“不会又来一场‘文化大革命’的。”而田苏菲则说:“来了更好。”这自然不是气话,在非常年代,也只有她这么笨拙和固执的爱才会在欧阳萸的情感世界仅存,因为仅存,所以纯粹,这令田苏菲倍觉安稳。读到这里,严歌苓投注在田苏菲身上的对于女性命运与情感得失的思考有了别致的收尾。无论田苏菲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她持久而炽烈的情感世界,她为此付出的血与泪,努力、单纯、狡黠……都值得敬畏。虽然我觉得《第九个寡妇》中王葡萄的离奇经历更称得上“史诗”,谁又能说田苏菲的凡俗爱恨不能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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