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国画)安正中1996年
大西北的
记忆(版画)安正中1982年
认识古元先生是在50年代初的朝鲜前线,可惜没说上一句话,一别就是30多年。那时我是志愿军炮兵师一名无线电员兼译电员,只有17岁,别人叫我小鬼。但我知道的事情最多消息最快。因为在前线什么大事都是通过电台传达的。
一天,电台接到上级来电通知,祖国首都北京来了一批文艺家、记者、画家到炮团来访。我译完电稿之后送到部队首长办公的指挥所。
我早就知道来访的画家有古元、罗工柳、伍必端等,特别古元先生的木刻作品印象更深刻。我从报刊上剪下来的古元作品,一直在我的背包中伴随我在前线战斗生活直到回国。
第二天上午,炮团直属连队在一条大山沟里的沟口列队迎来这些远方来的专家客人。我们电台的王台长笑着对我说:“小安,你这个连里业余画家可以去见见大画家拜个师提高提高,好给咱连画板报,编战斗小报啊!”
将到中午,军车把客人接到团部,电台值班室又按时响起了滴滴答答的电报声,我接过电报员交过来的电文稿纸,照例逐字逐句地查译校对内容:炮团三营立即出发执行战斗任务。我所在的电台就是配属在三营的唯一的电台,当然任务就不可推卸。
一个小时后,电台拆好已背负在台长的肩上,我装好译电本锁好小皮包,拉电台的中卡车已在便道边等候,王台长叹口气说:“可惜呀,我们的小画家失去了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古元先生还不知道在咱这志愿军战士队伍中还有一个想给他当学生的小安呢!”
队伍出发了,文艺家去到其他营连采访,炮团三营失去了接待文艺家的机会。这一别就是三十多年,但古元和其他艺术家们的形象始终记在我的心里。
之后,朝鲜停战,我们胜利回到祖国。1958年考入了西安美术学院,毕业后分到宝鸡群众艺术馆工作,一干又是二十多年,真正成了一个美术工作者,除了美术组织工作外,一直坚持木刻创作,从60年代起古元先生的木刻作品成了我学习的范本,我在木刻创作上也取得了一些收获,还成了中国版协会员。
1985年元月,宝鸡地区民间美术作品经古元院长批准,应邀到北京展出。开幕那一天,中央美术学院陈列馆迎来了各方面的客人。古元院长还为我们展览题了辞:“民间美术源远流长,丰富多彩,继承发扬”,鼓励我们学习民间艺术,到生活中去,才是文化艺术工作者唯一的道路。由于当时古元院长很忙,又和其他领导、专家、教授同看展览,往日认识古元先生的经过之事,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但对古元先生对那次展览的支持关心更使我敬重这位老前辈。
1995年的5月,北戴河迎来又一个春天,第三届中国版协代表会在海滨城市召开,我有生以来首次到这著名的风景区开会。会间我有幸再次见到古元先生,古元先生知道我是陕西美协的代表,愉快地在招待所院里与我交谈。那洁白的散着香气的蔷薇花正好在我们的身后,青海版画家左良同志立即给我照了相,后又给他与古元先生照了合影。
此时,40多年前的往事浮上心头,我给古元先生说:“古老师,四十多年前我认识了你,你的作品鼓励我成一个版画作者,但一直没有机会与您谈几句话,一等就是四十多年。”古元先生高兴地问我:“哪一年?”我就把在朝鲜前线认识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还把当时与古元先生分别时的想法说出来。我对古老师说:“那时我多么想让您给我指点一下的机会失去了,如果反击战时我牺牲了,您老还不知道有我这个版画爱好的战士。时间过得真快,我已将60岁,您的头发也白了,总算今日我实现了与您交谈的愿望。”古元先生大笑了几声,我俩在北戴河单独合了个影,成了永久的纪念。
那次会后,我被选为中国版画家协会理事。我把我出的版画集子寄给了古元先生,做为一个学习木刻创作学生的作业禀报,也实现了40年前的愿望。
古元先生走了,但他留在我心中的形象永远是朝鲜前线欢迎他的那个场面,他脸上带着微笑向我们这些小战士们鼓着掌、招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