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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轴拨弦未成曲调先有情

2006-08-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罗展凤 我有话说

桑塔拉拉为这段美好的断背山日子写的数首纯音乐,勾勒出和谐朴实的西部风情画,感觉像为影像注入了一片淡薄的甜美空气,清新又舒心。音乐中原音吉他一直紧随,自然而然,似有还无,轻轻为景框里的内容点缀。

当阿根廷音乐家古斯塔夫・桑塔拉拉(GustavoSantaolalla)把弦线轻拨两下(〈Opening〉),吉他的响亮,像一线光彩划破长空,属于《断背山》(BrokebackMountain,2005)的故事开始了。那是一个初露曙光的晨曦,黄绿蓝黑一片,远远见一辆货柜车在路上行驶,天地如此的大,车子,益发娇小。然后,镜头一转是大好晴天,怀俄明州释耐镇(Wyoming,Signal)上,两个年轻男子来到即将上班的办事处,准备跟老板见面,二人腼腼腆腆的,偷偷对望了一眼又把眼神移转。谁知道,二人最终成就了一段叫人伤感叹喟的故事。

桑塔拉拉为这段美好的断背山日子写上数首纯音乐,透过原音吉他、踏板电子吉他(PedalSteelGui鄄tar)、风琴(PumpOrgan)及弦乐勾勒出和谐朴实的西部风情画,感觉像为影像注入了一片淡薄的甜美空气,清新又舒心。据说,桑塔拉拉为电影创作乐曲时,全是根据美国作家安妮・普鲁(E.AnnieProulx)原著小说里的文字意象写成,以文学意念出发,让创作过程更为自由,免被影像的框架套住。

原音吉他是整部电影音乐的主导配器,它总是适时响起,起点睛作用。蓦然回首,关于杰克・吐斯德(JackTwist,JakeGyllenhaal饰)与艾利斯・狄麻(EnnisDelMar,HeathLedger饰)最快乐的日子,原来是日复一日的畜牧工序:赶着羊群上山涉涧、伐木扎营、来回牧地与营地、烧火煮食、防御暗夜中为祸羊群的山狗……为此,导演李安以大远景、远景、大全景、中景、特写等不同摄影镜头,以光影书写杰克与艾利斯与这片净土之关系,蔚蓝天空,清风明月,林木绿意盎然,好不舒畅。也有暴雨狂风的日子,只是,两个人都可以排除万难,明天,又是一片晴朗。

桑塔拉拉的原音吉他,一直紧随,自然而然,似有还无,轻轻为景框里的内容点缀。有关二人在断背山的工作,都借桑塔拉拉一曲“BrokebackMountain1”以“画外音”带出,那轻忽的拨弹,清脆利落,不愠不火,看着两名牛仔的连串工序,在那片绿油油的森林,天大地大,人迹罕见,吉他素来被称为“不插电”(unplug)的配器,放在这里,成了二人在净土里的私语,旋律至中段更注入弦乐团的含蓄的氛围,伴随画面,令人赏心悦目。

桑塔拉拉为这“BrokebackMountain”主题音乐作了三段,都不尽同,配置在不同的故事线里,产生不同作用。“BrokebackMountain2”沉着多了,原音吉他在一片弦乐的阴霾下方开展,感觉沉甸甸的,无力地,再不复“BrokebackMountain1”的自由自在,有点被拖累着的不安感觉。

比较愉悦的曲子,有“Snow”,继续以原音吉他作主导,背后是敲击乐、踏板电子吉他与风琴,旋律轻快,曲子有着圆形结构,曲式转上一圈又一圈,延伸至一小段,熟悉的旋律再次重复,音乐的结构可模拟为两位牛仔的日常生活,周而复始,后来,音乐更延伸至艾利斯跟新婚妻子埃玛滑雪玩乐,那也是二人最惬意的日子,可一,不可再。

“Opening”不单出现于电影开初引发故事,也出现在几个重要关键:艾利斯到邮政局,给杰克回复一张简短的明信片(YouBet/当然);事隔四年,杰克与艾利斯的首次重逢,并给埃玛目睹二人的不寻常关系。那小段划破长空的吉他乐音,是预示了事件的发生,引进每一个新的发展。

相比下,“BrokebackMountain3”一曲淡化了吉他的乐音,改由弦乐团主导,那份悲情从不是呼天抢地,而是轻轻涂抹薄薄一层,隐隐的痛,叫人细细体味。中段,“Broke鄄backMountain2”的主旋律从弦乐之中再度扬起,仿佛重回到二人最美丽的岁月。然后,吉他声又隐退回弦乐的乐音里,曲子就此完结。音乐出现在二人一段重要的对白,杰克说,他但愿知道如何离开艾利斯(IwishIknowhowtoquityou)。换来艾利斯回答说,他但愿杰克选择离开,让他好好生活,因为杰克,他甚么都不是。

电影里选用多首“乡村与西部音乐”(countryandwesternmu鄄sic),甚至一些当代流行歌曲,建构属于艾利斯与杰克的二十年(由上世纪60至80年代)岁月。资深影评人何思颖曾在《〈断背山〉的牛仔文化背景》一文中说:“‘乡村与西部’是一种颇为滥情的音乐,很多歌曲都充满自怨自艾的情绪。虽然这份自怜经常都与失恋有关,然而极度大男人的牛仔,竟然非常爱听,可见他们的文化,并非完全阳刚硬朗。”WillieNelson、EmmylouHarris、RogerMiller、BuddyHolly……都是当时走红的民谣歌手,他们的作品,都分别在《断背山》里出现,各被赋予不同意义。

有一回,杰克驾着车到怀俄明,赶紧跟刚离婚的艾利斯见面,一时兴起,随收音机传来的歌声,哼唱的正是英国民谣歌手TeddyThompson与RufusWainwright的“KingoftheRoad”,爱人跟别人离婚了,杰克自然满心欢喜,忍不住的自比“公路之王”;只是,这次见面,艾利斯要跟女儿们渡周末,杰克只得沦为牺牲品,他独自驾着回头车,尤其寂寞,这次收音机传来是Emmy鄄louHarris的“ALoveWillNeverGrowOld”,歌曲如此深情,爱人如此决绝,人顿然变得孤寂,杰克哭了。

也有关于艾利斯的,那夜,酒馆里任侍应的卡西(Cassie,LindaCardellini饰)主动向艾利斯献媚,酒馆唱机响起的是80年代流行音乐“ItSoEasy”,BuddyHolly的歌声豪迈爽朗,歌词清楚说明情网之容易坠入,正好模拟卡西后来跟艾利斯的一段短暂关系。相比下,杰克跟后来妻子萝琳(LureenNewsome)结识那回,酒馆响起是MaryMcbride的“NoOne’sGonnaLoveYouLikeMe”:“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没有人,你明白不明白,没有人会像我这么爱你,没有人,没有人,你明白吗?”温柔的歌声把两颗寂寞的心拉上,只是,二人后来的关系变得冷漠,歌名更成反讽。

世俗情爱,都仿佛借世俗情歌凭歌寄意。属于杰克与艾利斯的感情,一把原音吉他作主导配器就可以了。桑塔拉拉以吉他为二人编写了一段跨越二十年的情感,细腻中带深邃、静穆里不乏热爱。断背山是他们的桃花源、乌托邦。记得最后的一幕,艾利斯目送女儿离开,然后打开衣柜,是杰克的衬衣盖着自己的,以双手从后紧紧环抱,“画外音”传来另一支吉他音乐“TheWings”,一样的清脆、利落,然而节奏感强了,犹如多了动力、勇气、希望,艾利斯说:“杰克,我发誓……”本来卑微的爱,都随岁月得以证明,两件衬衣沉默的拥抱,旁为一张断背山的明信片,还有音乐的质朴,“我发誓”,变得格外厚实、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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