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蒋方舟
8年前,9岁的蒋方舟步入文坛,似乎只是“邪童”的形象,伴随她的名词是“早熟”。现在,17岁的蒋方舟向我们宣告:是时候向大家展示我成熟了!这就是她的第一部
这是我第三次采访蒋方舟。看她的每一部作品,偶尔也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几乎是看着她长大了,这次,自称“告别青春”的蒋方舟会带给我们什么惊喜呢?
出走就像出轨
读书报:《骑彩虹者》这个书名很怪,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吗?什么内容?
蒋方舟:我的小说主人公是三个少年。简单地说,就是离家出走了。他们本来都是老实和平凡的孩子,不被人重视,没有危险性,别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期望,结果他们就出走了。在另一个城市兜了一个星期左右,遇到一个少女,遇到一桩命案,没找到(也可以说找到了)想要的天才证明,然后又被“解救”,回到学校。
我身边就有一些离家出走的例子,时间都不长,最多一个星期。出走,就跟公开出轨似的,回来之后,名声差不多就臭了,成了不安定分子,有无限的不安定可能。大人们都极力帮他们掩饰出走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他们自己也避免提起。我一直在关注这一类事件,耗费了比较久的时间,用了三年的时间来理素材。
《骑彩虹者》还是保持了我以往的幽默,多了一些深刻的东西。书的内容是现实题材的,书名我就想浪漫些,理想些,虚幻些,形成反差。书名是早就想好了的,在我脑子里放了一年多,才终于取上了。
读书报:书中描写了大量爱情,而且你还“明目张胆”地写道:“我要带着我的爱情长跑”,你有没有过恋爱的经历?
蒋方舟:经历是没有了,但曾经有过男同学给递字条的经历。张爱玲写爱情和家庭伦理写得最好的篇目,是《倾城之恋》和《金锁记》,那时她从来没有恋爱的经历,更没有过家庭。
我写的是貌似“爱情”的东西。有些同龄人看了,跟我说那种感觉写得很好。我不是写言情小说的,我不要写各种类型的爱情――什么恶女配弱男,富男配穷女。我这个是纯文学的,写的是人最深层的爱情心态,比如江日照第一次动情时,他首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演戏?是不是变成了糟糕的文学作品?
读书报:我记得有一次采访你,你曾谈到你的“四哥”理论,现在有变化吗?
蒋方舟:那是我八、九岁时说的,“富贵如比哥(比尔・盖茨),潇洒如发哥,浪漫如李哥(李奥纳多),健壮如伟哥。”现在还经常有人复述,想借此来“羞辱”我,但我也不觉得羞愧,因为到现在这仍是我的择偶标准。可能是因为八、九岁之后,就没有正儿八经地考虑过男朋友的问题,所以情商没有什么长进。
终于贴近同龄人了
读书报:高中功课很紧张吧?怎么会有时间写长篇呢?
蒋方舟:功课很紧张,不过我们学校自主学习的时间很多,每天有三分之一时间上自习。我中午都不回宿舍,在教室里写卷子。有些卷子不是老师布置的,是自己买来做的。一个星期可以做一本。
我学文科,好多课程都可以自学。比如学语文,我总是在发新书的第一天就把课文都看完了(文言文除外),然后就觉得没有必要花一个小时学一篇课文。我的语文考试成绩还不错。
作文课我喜欢上,因为我用一节课写完,下节课就可以看杂志了。我的作文都是55分以上(满分60分)。但是有一个同学会写文言文,所以我作文每次都败给她。
写作一般都安排在周末,有的时候有紧急约稿,就把饭端回寝室,边吃边写,或者在物理课上写――很奇怪的是,每次物理课我的灵感勃发得特别严重。
读书报:大家普遍的印象,是女主人公夏锦落写得更丰满,你自己觉得呢?
蒋方舟:我觉得三个人都有我的影子,江日照是胆怯的我,占乃钞是凶残的我,夏锦落是比较完整的我。我没什么吝啬地把我性格上所有阴暗的角落都赋予了她,所以她个性显得复杂和鲜活一些。
读书报:我一直看你的作品,好像这部作品才是真正在写你身边的人。
蒋方舟:我觉得之前的作品不能算是贴近同龄人,可能生活上贴近,但思想上并不贴近,写的是一些夸张了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自己并不算一个能够真正贴近青少年生活的人,是个不合格的“青春小说作者”。直到这部小说才开始直面成长里的疼痛,解剖青少年遇到的问题。这其实是我的责任。
另外,我也是受同学的威胁吧,之前写夸大的校园生活,写历史,他们都不感兴趣,就半威逼半强迫地嘱咐我一定要写一部贴近他们,让他们看的进去的书。
我绝不属“80后”
读书报:一边读书,一边写作,时间上是不是有冲突,你的写作,是因为不吐不快,还是有其它原因?
蒋方舟:刚开始写书时,只有七岁,像个小傻子一样,没有什么好吐的。直到我妈妈诱骗我,说法律规定中国小学生在小学毕业之前都必须写一部书,而且当时她还规定一本书不是只有一两篇才够了,说至少有80篇,每篇大概都要维持在500字的字数以上,经过这样的哄骗,基本上就开始锻炼我写长文章的能力了。
我当时上小学一年级,字还不会,因为那时才开始教拼音和笔划,基本上不会写字就要开始写书。但是到了小学一年级开始写作文时,大家可能只写一句话:今天去公园玩。但是我那时候已经能够写出800字以上的作文了,作文纸只够我写两篇作文,就用完了。
我创作的时候,表情很像智障,到我们家参观的人也觉得,我是个脑子很笨的人,勤勤恳恳磕磕碰碰地写,速度也很慢,我讲求一个比较平稳的写作速度,不会有突然状如疯魔的写作情况。
读书报:你是1989年出生的,当然也被归为“80后”,但是感觉你距离他们又很遥远。你怎么评价自己的位置?
蒋方舟:我觉得我太可惜了,因为如果再在娘胎里憋两个月,就是“90后”了,但是我现在可以自称“泛90作者”,还不到“90”。
其实现在“80后”的概念已经被炒臭了,就是说“80后”已经成了一个丑闻的代名词,像郭敬明抄袭的事件,就能反映出“80后”作者的急躁。急于成名,搞小团队这种炒作姿态都体现出来了。我不愿意做“80后”的,不愿意跟他们划为同类项。
我从来不跟什么人捆绑销售,也从来不参加社会上的任何作文竞赛。
我不在文坛中。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文坛,但从来没见过。
“韩流”来自凭空臆想
读书报:为什么你对“韩流”小说有那么多看法?甚至说出过“韩流小说本质是欺骗”这样言辞激烈的话语?
蒋方舟:我坐在教室里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旁边放着一只大纸箱子,里面扔着同学们看完不看的书。书有两种,一种是男生买的武侠玄幻,另一种是女生买的“韩式校园纯爱搞笑小说”。
我的同学中有很多迷恋那些书的人,她们讨论着哪本书让他们流泪,哪个男主角让他们留恋。我打一开始就不欣赏这类韩流小说,但是因为没看过,所以也默认了它们存在的合理性。但是我觉得它们对青少年的影响真的是太不好了。
为什么我觉得它们是欺骗呢?因为所有的“韩流”小说基本上都是在讲一个故事:一个一无是处的少女跟几个有钱的大帅哥在贵族学园里面的故事。但这种故事发生的机率有多大呢?
它们给一些少女完全不真切的幻想――少女有这样的幻想是自然的,一次两次也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你不断地灌输这种观念给她们,就绝对是有害的,所以我觉得韩流本质上就是这种欺骗。而且不断在灌输着欺骗观念。
读书报:你过去也写爱情,这部小说中也描写了爱情,你笔下的爱情和“韩流”小说中的爱情有什么不同?
蒋方舟:这一次更多的是要深入记录整个过程,就像是从MTV到电影这么一个大的跨越。以前是小篇幅的,比较表象的,小打小闹,不求逼真,只博一笑。而这一部要比较细腻的记录。
我的小说与韩流小说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所写的是真的在生活中可以找到的爱情,因为我的取材是来自身边一些真实的事情,而不是来自凭空臆想。
以前有个初中女生很期待的问我:“你小说中会不会有一个帅哥呀,就像《那小子真帅》里面的帅哥?”
我说:“我怕会让你失望,是有一个帅哥,但是很像生活中的那种,带点家常,带点窝囊――就像我喜欢的画家浅田弘幸形容他笔下的人物:真正的帅气都带点傻气。”
说说未来
读书报:你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吗?出了那么多书,是不是已经确定今后的职业就是作家?
蒋方舟:不会的,不想以作家当职业,首先女作家没什么人敢娶,而且我从小就开始写作,致力于这项枯燥单调的单人运动,有点厌倦了,所以很想成年之后有不同的尝试。这就导致我目前的人生规划比较混乱:一会儿想当导演,一会儿想当影视明星,一会儿想当个列车员算了,我甚至还跟我妈说我20岁就要嫁人,我妈妈说你嫁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很多人见到我的开场白都是:“你看你已经成名成家了……”说的我好像已经可以退休养老尽享天伦之乐了。但其实我还有好多梦想,好多志向,好多可能性,都没有去实践。
读书报:下一部书计划写什么呢?
蒋方舟:前段时间我跟我妈说:“我要写一个主角都是特别特别聪明的人的故事。”我妈很婉转地说:“以你的智商……是不是太勉强了?”
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所以决定挑战自己的智商,写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故事,里面各种元素都有,包括青春、爱情、悬疑。最近我也对侦破推理比较有兴趣,打算把这些元素都加上,希望写出来的故事至少比我本人聪明。
蒋方舟说自己应该是在武林上惊鸿一瞥就消失无踪的武林高手。我希望她是武林高手,但非“惊鸿一瞥就消失无踪”。
文坛有这样一个永远都语出惊人的小女孩,该增添多少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