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哲学家不当人看

某类人或某个人不被当人看的结果，是时间一长，他（他们）自己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这通常都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其中之一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神，如果只是哲学家把自己当成了神还没什么，顶多也就是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胡言乱语的人；要是别的一些什么家把自己当成了神，问题可

　　《行为糟糕的哲学家》，［英］尼格尔・罗杰斯、［英］麦尔・汤普森著，吴万里译，新星出版社2006年6月第一版，26.00元

偶然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相声明星的人物秀。有人问得很直接，出名了，怎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呀？是不是就有点飘了啊？明星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清清嗓子说，我还是我啊！我没有变啊！是人们看我的心态变了啊！说这话的时候，其纯情和语重心长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实在是比他的相声更令人捧腹。

明星的意思很简单：出名前我是一个普通人，出名后我仍然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出名后就不把我当普通人看了呢？就非要拿那些传说中的圣贤来跟我比照呢？所以啊，不是我怎么着了，而是大家不把我当（普通）人看了！说我变了，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明星的话那是相当有道理。一说大家都明白。（其实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只要是人，就都是肉体凡胎，就有七情六欲，就少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过明白归明白，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不是那么回事。由于某种偶像崇拜心理的存在，人们常常在某个（类）人身上堆砌上无数的光环，然后就忘记了光环之下其实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肉体凡胎。牛顿是不用我向大家多介绍的。他死后，有人问，他生前的吃喝拉撒睡跟常人一样吗？当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问话的人显得难以置信。显然，他已经不把牛顿当人看了。如果他要是知道其实牛顿很老成世故，很会耍阴谋诡计，还不知道要捶胸顿足到什么程度呢。

哲学家可能是最容易不被当人看的人之一，这主要是因为哲学是一门玄奥莫测充满智慧的学问。哲学家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要么是皓首穷经、面容枯槁的书呆子，要么是长须飘飘、目光炯炯的智慧老人，要么是仙风道骨、不带一丝凡俗之气的长者，或者别的什么形象，总之与普通人迥然相异。这样一来，就容易把哲学家想像成不会犯错误或很少犯错误，至少也能经常反躬自省的智者。事实上，哲学家没那么超凡脱俗，他们与贩夫走卒之间的区别，不过是职业不同而已。单凭他们炫目的思想或华丽的文辞来想像他们的行为的话，将是大错特错的。很多哲学家都在谆谆教导我们应该怎样认识世界、认识我们自己，应该怎样对待朋友和家人，但在实际的生活中，他们的表现甚至算不上及格。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他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但凡人身上有的弱点，他们又如何能幸免？

抱着把哲学家们当常人来看的心态，我们在看到《行为糟糕的哲学家》的时候，就不会大跌眼镜了（如果你不戴眼镜或者说戴的是隐形眼镜，这就是一个糟糕的比喻了）。作者介绍了8个哲学家：卢梭、叔本华、尼采、罗素、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萨特和福柯。对西方哲学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几个人在西方思想史上的地位。不幸的是，用作者的话来说，“生活的智慧并不一定能带来理智的生活”，要求这些大师的“感情和性生活达到与其名声和思想相般配的高度”并不现实。作者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这个结论有没有说服力，我觉得需要读者自己去评判。

上个世纪20年代，威尔・杜兰特曾经写过一本著名的哲学普及读物《哲学的故事》，以哲学家为主题，尝试用轻松的笔调来讲述他们那些在一般人看来望而生畏的晦涩的思想，风行一时。感觉上，《行为糟糕的哲学家》延续了杜兰特的写作方式。就此而论，它的面世是非常有意义的。毕竟，轻松有趣而又不失深度的哲学读物，实在是凤毛麟角。说到二者的区别，如果把《哲学的故事》比喻为正传，《行为糟糕的哲学家》则有点野史或者说传奇的味道。这倒不纯粹是因为《行为糟糕的哲学家》的两位作者动辄拿那些“大师”们的性趣说事，更重要的在于他们存在某种“报料”式的小报记者的心态。

最后，还想就题目说几句话。我想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把哲学家不当人看”在这里不是一句骂人的话，而是一句夸人的话。“别把哲学家不当人看”的意思是，要用平常心来看待哲学和从事哲学工作的人，而不要把他们看成是另类。正如行为糟糕的其他人（什么政治家，军事家等等）比比皆是一样，行为糟糕的哲学家比比皆是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值得我们用一种猎奇的心理来窥视。写到这里，有善于举一反三的朋友肯定还能想到，“别把哲学家不当人看”只是一个特殊的陈述，更一般的陈述是“别把人不当人看”。某类人或某个人不被当人看的结果，是时间一长，他（他们）自己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这通常都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其中之一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神，如果只是哲学家把自己当成了神还没什么，顶多也就是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胡言乱语的人；要是别的一些什么家把自己当成了神，问题可能就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