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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问阿克肖诺夫

2006-08-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本报记者 李晋悦 我有话说

阿克肖诺夫 摄影:李晋悦

瓦西里・阿克肖诺夫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要苍老,一

张岁月风蚀的脸,写满了人生坎坷。

1932年阿克肖诺夫生于喀山,30年代末,其父母因政见不同遭到流放。直到16岁,阿克肖诺夫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叶甫格尼娅・金兹堡(即著名的回忆录《环形大道》的作者)。1959年阿克肖诺夫在《青春》杂志发表处女作,随后发表的《带星星的火车票》和《同事》让他声名鹊起,前者还深刻地影响了同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小说《烫伤》,阿克肖诺夫遭到克格勃的警告,最终1980年被迫出走美国,很快便被取消了苏联国籍。在美期间阿克肖诺夫曾在华盛顿大学教授俄罗斯文学,1990年,他的国籍得到恢复。他一面继续在国外执教,一方面经常回国,参加广播电视节目中作家们的创作讨论,2004年他的《伏尔泰的男女信徒们》获得俄罗斯最具权威性的文学奖布克奖,至今他仍然是活跃文坛的高产作家。

采访是在北大勺园食堂里进行的,阿克肖诺夫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抽着香烟,还时不时会模仿一些像声词,可惜我不懂俄语,要不然,我想阿老的语言一定是透着市井气的。

采访过程中时时会受到北大学生的干扰,学生们总是把书(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收录有阿克肖诺夫短篇小说的《当代俄罗斯中短篇小说选》)翻到印有他照片的一页讨个签名。阿老则在自己的相片下面,画完一串波浪线后,不忘补充一句“哼,斯大林式的照片”――这是张阿老中年时期的黑白照,有着斯大林式的大三角胡子,容貌英武。

整个采访过程中,阿老始终对自己在中国这么有名感到惊奇,对《带星星的火车票》在中国能有如此传奇经历感到意外,他说“这件事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读书报:就是在不久前的8月20日,您刚刚过完自己74岁的生日,您是怎么庆祝的?

阿克肖诺夫我的生日是在法国Biarritz度过的,那里有我的公寓,我与家人一起愉快地度过了74岁的生日。但是这一天另有特别之处,就在生日聚会开始前15分钟,我完成了一部新作。对我来说,那天非常难忘。

读书报:那真是太值得祝贺了。这部新作的名字是什么?讲的是什么内容?

阿克肖诺夫我想把这部新的作品叫做《稀有元素》(RareEarth)。它讲述的是一个家庭的故事,家庭中有父母和两个子女,在20世纪80年代这个家庭的成员都曾经是党员,但是在1991年,随着社会变革,他们成为资本家,拥有工厂和土地,生活日益富裕。但是好景不长,由于他们的工厂频频发生事故,父亲锒铛入狱,而母亲为了救出父亲企图劫狱,因此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母亲不得不把他们送往欧洲避难。

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而我构想的《稀有元素》中的元素周期表并没有被完全揭开,仍有17种未知元素。根据科学家的推断,另外17个元素在世界各地渐被发现,而利用这17种元素的随意组合,元素的能量被放大,人们还可以随意创造出各种新的物质。小说的主人公则利用这些元素的性质,试图创造更多的新物质,创造更多的奇迹,这也就引发了小说中父亲的工厂中的种种事故。

读书报:您这是第一次来中国,据说您曾经说过“来中国就像来到外星球”,这是真的吗?

阿克肖诺夫我的确和朋友调侃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笑)。今天,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觉得中国很亲切,有这么多人认识我,你们(指担当翻译的北大俄语系学生)的俄语这么好,让我很吃惊。

读书报:来中国之前,您对中国有什么印象?

阿克肖诺夫我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学生时代。那时候我17岁,正在列宁格勒医学院读书,当时班里有几位从中国来的留学生。他们对毛泽东非常虔诚,每日抄写背诵毛主席语录,整日佩戴毛主席像章,衣服都是清一色的蓝色中山装。事实上,那个时候,苏联人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已经不如从前,所以那时候我很不理解这些中国人。而且当时有个细节,我们班里一共有6个留学生,三个中国人、两个捷克人、还有一个是德国人。他们都是抱着对共产主义的信仰来到苏联的,结果他们发现,那时的苏联对共产主义的激情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于是他们都很失望,甚至伤心落泪。

读书报:看来您对中国的了解确实落后了。但是相反,您在中国却非常知名。大家都是通过《带星星的火车票》这本书认识您的。最近这本书刚刚正式在中国出版了。不过有趣的是,该书的版权页上却标注着“1963年9月第一版,2006年7月第一次印刷”的字样。这非常值得回味。也见证了那段中国人秘密传阅这部书的历史,那么您知道这件事吗?您怎么看?

阿克肖诺夫我从来不知道《带星星的火车票》在中国有这样曲折的故事。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从你这里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这让我太惊讶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本书在中国出版了。

读书报:您是一位高产作家,几乎每年都有新作问世,而且您还被人称为善于拿捏题材,故事出神入化,如此丰富的创作灵感都是从哪里来的?

阿克肖诺夫我的灵感主要来源于生活,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认为我的小说常常带有强烈的自传体风格。不过不同寻常的生活经历――早年父母被政治流放,16岁才第一次与母亲见面,48岁被苏联驱逐出境取消国籍,在美国教书创作20多年,今天又回到俄罗斯――这些自然而然地成为创作的源泉。但是,我的创作冲动是从与母亲见面后才迸发的,母亲给了我很多灵感和启发。当然我也有面临灵感枯竭的时候,这时候我会选择读诗,诗歌的语言很独特,对韵律要求很高,它能给我带来一些启发。而且我非常喜欢普希金的诗。

读书报:据说您现在生活殷实,在美国、俄罗斯、法国都有自己的公寓,那么俄罗斯其他作家的生活状况怎么样呢?靠写作能生活得很好吗?

阿克肖诺夫总的来说不是很好。以前苏联作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机构,它有自己的出版机构、报纸、杂志,那时候一些不太知名的作家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但现在呢,很少有人生活得很好。我算是属于少数生活得比较好的作家之一。

读书报:有人认为俄罗斯文学已经逐渐衰落,您认同这种观点吗?

阿克肖诺夫这是不对的。俄罗斯文学依旧有其强大的生命力,像我已经七十多岁了不还在创作吗?但是俄罗斯文学现在的写作潮流确实和过去不同了。很多作家为商业目的而写作,甚至有些严肃的作品为了好卖,被出版社改成通俗文学的标题;而且很多人不再注重用思想描写,用大量的情节描写填充文章。在影视发达的今天,文学创作者和读者的联系越来越少,这都让人忧虑。但是这不仅仅是俄罗斯文学的问题,它是全世界文学所面临的问题。

读书报:那么俄罗斯人民怎么看待苏联文学遗产?

阿克肖诺夫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大家对苏联文学持批判态度较多,认为苏联文学是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现在,人们对苏联文学的反思基本结束,并意识到,苏联文学并不仅仅是意识形态的产物,它也是整个俄罗斯文学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我们不能简单地把苏联文学和苏联解体后的文学对立起来,现在有一部分文坛上比较活跃的作家,都是在苏联时期开始创作的。当今俄罗斯文学有多元化的特点,自由派、拥护苏联的作家都有一定的位置。比较有影响的是后现代文学思潮,还有就是新现实主义小说。如果说前段时间大家的热情是在反思苏联时期的文学和文化,那么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人们开始用一种非常客观的态度去看待苏联文学,想找出它的利弊,因为在苏联时期,也曾经有过美好的东西。

读书报:您对中国文学有什么印象吗?

阿克肖诺夫我对中国的当代诗歌很感兴趣,我还读过毛泽东的诗。

 (感谢北京大学俄语系邹霞为本次采访担任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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