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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名作愁难寐喜无眠

2006-09-06 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吕绍宗 我有话说

最近我生活中的一个大事,是尊我所《世界文学》嘱,选译米・布尔加科夫的《乞乞科夫的离奇遭遇》、法・伊斯坎德尔的《从前有对老夫妻》、阿・阿尔卡诺夫的《“索罗门”与自我意识》和阿・雷巴科夫的《催眠戒烟》等一组幽默讽刺短篇名作。

译名作,常让人愁不成寐,而后又让人喜而无眠。愁喜都因名家那支妙

笔。1984年译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愁喜都在大诗人长篇小说诗的意境、诗的语言之优美;2004年译《左琴科幽默讽刺作品集》,愁喜都在“左琴科式的语言”――“‘非文学的’文学语言”的生动与鲜活。这次,则都因为名家的构思奇特,编织巧妙,叙述故事的锦心绣口。

布尔加科夫小说的神秘主义让人费尽捉摸。捉摸有果,其乐无穷。故事构思也格外离奇。“名字?帕维尔。父称?伊万诺维奇。姓氏?乞乞科夫。身分?果戈理小说的主人公。革命前从事何种职业?收购死魂灵。……”这是百多年前果戈理《死魂灵》中那位大名鼎鼎的主人公,在布尔加科夫的《乞乞科夫的离奇遭遇》中填表时的自报家门。果戈理怎么也没想到,百年之后这位主人公竟会“破口大骂”果戈理“这个鬼儿子”,在《死魂灵》中“污言秽语,毁我声誉,弄得我的脸没处搁”,甚至有“蹲内政部大牢”的危险。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布尔加科夫这次索性将这位主人公“开肠破肚”,脖子挂块石头扔进了冰窟窿……当然,这只是故事讲述人――“一个正派的文学家”的一场梦。梦中他恨透了乞乞科夫这号人。他们长长一干人马,幽灵似地来到了苏维埃俄罗斯,坑蒙拐骗,竟也易如反掌!

阿尔卡诺夫的恨,不寓于梦中,而寓于那个不太为人所知的小星体――矮星上。或万丈山体滑落,或山洪从天而降,其惯性可造成骇人听闻的灾难?当一个社会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形成巨大的惯性会怎样呢?《“索罗门”与自我意识》惴惴不安展示的,正是这么一幅可怕的图景:长官对错一句话,哪怕长官自己都感荒谬,连木头疙瘩凳子也该起而反对,却也引来百官唱喏,万民欢呼。记得儿时看社戏,里面有个小花脸儿,说“老爷放屁,是个香的。蚂蚁放屁,是个臭的!”译此作,才知作家幻想的矮星上的居民都是小花脸!

运用幽默讽刺艺术手法的不都是幽默讽刺作家。把这种手法用得炉火纯青的普希金、莱蒙托夫、托尔斯泰、高尔基、肖洛霍夫、西蒙诺夫,名前都不冠幽默讽刺作家的名号。写《催眠戒烟》的雷巴科夫也是。他的怒骂,都在嬉笑中。译《催眠戒烟》,我忽然产生一种天真烂漫的想法:假若医疗费用一下提到九霄之上,让上班赚的钱还不够付医疗费,人们可能就不再上班,而是坐在家中静养,那时天下也就再没病人了。《催眠戒烟》的主人公就是这样戒烟的。催眠师一句“戒了吧”,就宰了他50卢布,宰得他龇牙咧嘴。如果女催眠师长得赏心悦目,借催眠能在世人耳目不及的温馨中与她待上一些时间,也值!像主人公起初想像的。结果催眠师却是那么一个……当然了,妙就妙在“不值”,烟才戒了。不然主人公天天心猿意马,有事无事都想去女催眠师那里借戒烟享受“温馨”,烟还戒得了吗?

这组名作中,伊斯坎德尔的《从前有对老夫妻》里看不见恨。他只是取笑自己的主人公。这个农村老太太的丈夫在世时是个瘸子,死后夜里总给她托梦,让她把双拐寄过去,要不他没办法走到天堂。可往那边,往冥国,怎么寄呢?她去村边求那个眼看要死的老头儿,说她不是催他死,只是等他死,到时把双拐放到他棺材里,顺便捎过去。重病的老头和颜悦色打趣兜圈子,说唯恐自己死得慢,赶不上她老头,云云,让她一周后听信儿。谁知老太太这一求情,老头儿竟像偷吃天上的仙丹一样大病痊愈了!什么叫讽刺,什么叫幽默,这期《世界文学》若对读者有所启发,算是笔者这次愁译无眠后的补偿之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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