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作家许地山》后一年,忽又收到厚厚的上下两大册《作家巴金》,真使我惊讶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我为作者余思牧先生的毅力、才华和过人的拼搏精神所惊服。在这样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竟写出120万字的两部学术巨著;人们不会想到这是出自一位80岁高龄、动过三次大手术的病弱的老人之手。可以毫不夸大地
我与余先生相交20多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重写20年前他的旧著《作家巴金》,并一直孜孜不倦地广为收集资料,准备同时编写《巴金年谱长编》。每次我们相聚时,有一个说不完的话题,就是“巴金”。他对巴老由衷的热诚和崇敬感染着我;他对巴老的作品和思想不断的探索,常常有新的独特的理解启示了我。但是,我对他能不能重写一本新的《作家巴金》却是心存怀疑的。因为,他一直驰骋在商场,他又多次患病动大手术,对于一位进入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他有重返书斋潜心写作的可能吗?
所以,当余先生寄赠新著《作家许地山》时,我已惊讶之极;当《作家巴金》接踵而来时,除了惊呼,还是惊呼!这种反应,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而是熟悉的朋友共有的。
1964年出版的《作家巴金》,是中国学者撰写的第一本有关巴金的传记。余思牧最早将巴金的生平经历作了梳理和评述,对他的创作作了综合的研究,具有开山拓荒之功。但现在这本新版“增订本”的《作家巴金》,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增订”,而是完全重写了,从不到20万字增写到80万字,对巴金的方方面面作了系统的详细的研究和叙写,几乎把关于巴金现有的可能收集到的资料都尽可能加以归纳。自从80年代以来,内地有关巴金的传记或与此相关的著作大概已有近二十本之多,虽各有千秋,但像余思牧的著作那样详备,似还属罕见。如作一个譬喻,这本《作家巴金》具有“巴金词典”的性质和功能。凡是你想了解巴金的某个方面的情况,基本上可以从中找到解答。这是本书的第一大特点。
既然,已有了那么多的有关巴金传记著作,余思牧的新著就必须有自己的新意。他不仅注意叙写了传主纵的历史面貌,还着力细致地写了横的错综复杂的个体生态,如有专节分别写了巴金与鲁迅,巴金与茅盾,巴金与叶圣陶,巴金与毛泽东,巴金与胡乔木等等这些文坛政坛重量级人物的关系。因为巴金与大家庭有着十分深刻的内在精神联系,余思牧用整整一编写巴金的老家和新家,题目也颇有新意云:“从‘象牙监牢’到‘甜蜜的家’”,对巴金的家族成员以至房屋建筑,室内摆设,环境气氛、来往宾客……都有涉及和说明。对“巴金的为人”也设专编,详加细叙,并引述了与巴金有直接接触的人员的第一手评述。对巴金的大小作品尽可能都有论述,且还对其版本有所交代和考订……凡此种种,都是前人未做或只是零星说及的,余著却做了系统突出的论述和叙写,使传主的形象和思想、精神、人格、行为丰满起来而有立体感。至于对巴金及其作品的阐释,常有新的发现和评说,这是余思牧一贯独有的热情酣畅的文学风格。
余著分上下两大卷,上卷着重写巴金的历史生平行状,下卷着重评说巴金的作品,但两大卷并不截然分割,而互有交叉。如下卷也写了巴金在“文革”中的经历。余思牧非常重视历史主义的考析,总是把传主和他的作品放在特定的具体的历史环境中来考察,因此对于中国近代具体历史事件的发生和演变,甚至某些细节,都有较充分的介绍和描述,且有自己的独到的分析和评论,使人对传主走过的道路,及其种种经历和写作意图,都有比较客观准确的理解。这也是本书的特点之一。
20世纪的中国曾经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丰富曲折、诡异多变的历史风云,为后人留下了一座极其重要的文化历史宝库。巴金是与这样历史同行的一位文学大师。他的经历,他的思想,他的作品,都是丰润深广、摇曳多姿,烙刻着深刻的历史印记,值得人们去探讨,去解读,从中探索历史之谜和享受文学之美。余思牧的《作家巴金》正是这样一部对研究解读巴金做出了非凡的贡献的学术巨著,在众多的巴金传记和研究著作中,有着特别突出和显著的历史地位。因此,它的出版应是巴金研究领域里值得庆贺的一大收获。
我曾对好几位朋友说起过:余思牧先生是一位传奇人物。他做什么事都会创造奇迹。他在青年时代,当教师,当编辑,不仅成绩斐然,还写了数十部学术著作和文学作品,从古典诗词到现代著名作家传记系列,从小说到散文……还编辑出版了大量文化教育方面的图书,当中国内地正在大力围剿巴金时,他却顶着逆风在香港出版《巴金文集》十四卷,在东南亚以至日本等地区广泛流传。这时,他是一位出色的作家、学者、编辑出版家、教育家,以至是位文化斗士。80年代,他投身商海,纵横搏杀,又成了一位巨贾,在内地和香港之间的贸易和城市建设方面,有杰出成就,得到政府的表彰。他几次大病,动大手术,有时似乎已经处于危殆之境,竟能化凶为吉,重获生命。现在,他又以年迈病弱之身,写出一百多万言的学术巨著,再一次令人刮目相看,可谓传奇之人传奇之书:且还正在继续埋首写作新作……我能不感叹这是文坛奇迹吗?